回仰光的路上,缇慕躲在霍曦身后,要求曦姐姐和坐一架直升机。公子哥儿体谅她怀孕和应激障碍,破天荒点头同意,不忘螺旋桨启动时嘱咐妹妹少“挑拨离间,再一脚将身边咧嘴乐的格朗踹进机舱。
    烈日当空,风吹乱少年纯黑发丝,他手扶舱门,冲跌进舱内揉腿的格朗喝令,“看好她们,不然回仰光撤你的职。”,随即咣的一声振臂关门,撤回地面向飞行员摆手,准许起飞。
    见直升机向上升高度,霍暻鼻梁架墨镜遮日光,望见格朗挤在舷窗冲自己敬个军礼,他直膈应的撇嘴,果真出门一趟回来焕然一新,在阿爸身边待半年都学会规矩都是现学现卖。
    他旋身疾跑,迎风奔向另架军机,三两步登机梯进机舱,不情不愿走向年轻军官旁边的座位扣安全带坐稳。
    注定是悄无声息的一路,大少爷咬牙能忍,千金难买他高兴,右手撑着腮帮子,想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乐得摇头晃脑,下意识弯唇咯咯笑出两声。
    机舱内嗡鸣声嘈杂,梭沙打断公子哥儿呵呵称笑,将手里军报搁到他面前小桌,“三天前,父亲和印度外长哈瓦尔的第三轮军事谈判宣布失败,印缅交界处即将修筑边境墙,禁止两国人民通行,并将列为那加山脉以北设为两国军事管理区。”
    霍暻当下回神,肃然敛笑,拿起军报仔细翻两页,躁气一阵上涌将纸甩回去,“哈瓦尔究竟在发什么疯?曼尼普尔和钦邦一旦禁止老百姓通行,反叛军抓的人质只会越来越多,他们是准备放任边境三个邦不管了么?”
    “很有可能。”梭沙预测道,“米佐拉姆邦的反叛武装已经开着坦克渗入曼尼普尔,下一步预测会向东突破印缅边境线,前线已经在组织当地老百姓秘密撤离。”
    “阿爸这场仗来来回回大半年,怎么会打得这么长?”
    “原因不清楚,军报同时发函给仰光国会,详细内容写不了太多,得等父亲回来。”
    两个人同时面色凝重,他们都经过世界上最严格的军事训练,印缅边境地形复杂牢记于心,那加山脉是道天然的军事天堑,但绝对不是父亲难以征战的理由。
    静默中,空乘小姐拉开帘幕,微笑甜美,奉上两杯香醇咖啡,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她对外界一切声音都无所反应。
    梭沙皱眉头看人造人离开,厌嫌地看看咖啡没伸手,沉声道:“国会肯定会用父亲谈判失败的事情在大选前做文章。”
    霍暻嗤笑,“哼,那些蠢老头有一时一刻消停么?回仰光又得挨家挨户去串门,烦得要命。”伸手端起咖啡,刚贴近鼻尖便嗅出一股苦臭味儿,震诧之下大手一挥将咖啡全洒在地上,低狠啐骂:“他妈的,敢给我喝大麻!”
    “你的人造人看来已经被国会渗透过了,早点花钱再换一批吧。”梭沙用没趣的语调和他打趣。
    霍暻愠怒之下横了梭沙一眼,手从腰后拔枪上膛共计五秒,闭上眼摒除杂音听空乘细高跟的细微声响,精准预判出下一步,抬起漆黑枪口,隔着帘子勾动扳机,“嘭嘭嘭”盲开三枪。
    三枪之后,挡帘之外,巨响立时传来,空乘中枪尸体轰然倒地,五官七窍流血,死寂瞳孔正透过帘子底部,望向座位两个无动于衷的男人。
    两个守卫兵立马上前去将空乘尸体拖到机上卫生间,手法熟练,像是处理一件不起眼的垃圾。
    公子哥儿发狠将M92F砸桌面,怒斥:“赔钱!早晚我要让大楼里那些老头子赔我的钱!”
    “可以。”梭沙难得来句风凉话,“一个人造人十万美金,也不算贵。”
    霍暻呵笑,回头撇眼梭沙,出言反讽,“你以前是被我妹妹灌哑药了么?还是今天上飞机前忘吃药了?话比我还多。”
    向来不苟言笑的军官面色尴尬,连忙移开目光,低咳两声,唇角掀起难以发现的弧度,旁人无法知晓他心中因何雀跃。
    可深谙心理学的少年不是普通人,他一眼看出梭沙犯思春病,九成九犯病对象是自己双生妹妹,憋满肚子气懒得搭理,朝守卫兵要来无线电通讯仪,调整信号至和前方直升机相同频率。
    “暻哥哥?”那头,霍曦接起通讯仪,还自言自语,“哎?是这样用吗?喂?暻哥哥,能听到吗?”
    霍暻“嗯”一声,又道:“让我老婆来听。”
    “缇慕妹妹,那个,缇慕妹妹睡着了,她怀孕,比较累。”
    “她有恐高症现在坐直升机不害怕都不错了,还能睡着?”他气到扶额想笑,这真是和自己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妹妹,撒谎都不打草稿。
    两个小姑娘的把戏眨眼间便被拆穿,那头消音片刻,紧接着传来缇慕的轻声细语,“小先生,对不起...”
    “嗯。”他佯装不满,逗弄她,“会骗人了,以后教坏孩子可不行。”
    “先生现在变了,张口闭口都是孩子。”姑娘的话听不出喜乐。
    “你在吃醋?”
    “没有。”
    “刚才在医院喊不想生闹绝食,现在又和孩子吃醋,怀孕了脾气都那么古怪么?”少年好奇女人能有多善变。
    “可能是缇慕古怪吧,换作别人就不会了。”通讯仪电流音掩不住她的失落,“孩子很好,没什么事的话,缇慕头晕,想先休息了。
    忽地,信号绿灯瞬灭,他难以置信看看自己手里通讯仪,怎么回事儿?多说两句现在都不行了?
    别人?换作别人,说不定要混个一尸两命。
    霍暻后靠椅背,看向窗外,南方仰光大金塔初现塔尖,国会大楼天台闯入视野,直升机转入民用航道,高度开始下降。
    回来了,仰光。
    ——————
    缇慕不知道自己再睡醒是几点,睁开眼,又是一天正午艳阳高照。
    下飞机时看见小先生乘的那架直升机里拖出一具鲜血浸满的女尸,她头晕目眩,干呕许久才缓好,回家连饭都没吃,睡了好长的觉。
    蓝阿姨不在家,抱阳阳回昆明看望外公外婆,管家说是夫人三个月前就申请好的行程,近日才获得审批,可以自由出行。
    梭沙哥哥下飞机直接马不停蹄奔向国防部,至于小先生——
    从昨天下直升机就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打电话没人接,只听格朗打电话回来说一句小先生杀了金三角特区的参谋长,正在国会和老头子们斗智斗勇。
    整个家只剩曦姐姐和她,还有一大堆菲佣。
    餐厅,正午用餐,两个姑娘饭量小倒也精致,霍曦特意吩咐管家改菜谱,菜色都偏泰式,照顾缇慕家乡的口味。
    “尝尝,这款海鲜冬阴功汤,是厨师的拿手菜。”霍曦素手给怀身孕的小妹妹盛汤,又忙想起来,“孕妇可以吃海鲜吗?会不会过敏啊?”
    缇慕小脸俏红,她也不清楚,尤其是对肚子里的孩子,尚处在懵懵懂懂的状态,不太能适应肚子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宝宝。
    “还是别吃了,我怕你过敏送医院……”
    曦姐姐刚提到医院,缇慕似是想起什么,忙冲进客厅打开电视,寻找东盟国际新闻频道,紧张地坐在沙发,面色煞白,仿若即将降下噩兆。
    “怎么了?妹妹。”霍曦也跟过去看她为什么脸色慌张。
    缇慕没回应,全神贯注看着新闻进展,等播到国际新闻前五六个都没有提到湄索医院医护的事,她秀眉渐渐舒展,起身去拉一头雾水的曦姐姐准备回餐厅。
    “到底怎么了?新闻里有什么吗?”霍曦仍疑惑不解。
    “没什么,曦姐姐,我们吃完饭下午出…”她的话戛然而止,电视里最后一条国际新闻插播响彻偌大客厅。
    【昨日晚间九点四十六分,泰国边境湄索医院二楼妇产科室发生突然发生一起爆炸起火事件,初步查明是因医院变电箱老旧所致,火灾共造成六死四伤……】
    “不…不…”缇慕惊恐摇头瞬间失声,粉面褪去血色,手扯着霍曦的小臂,双膝一软向地面跌坠。
    霍曦也迭忙蹲下去扶她,“妹妹,你跟我说怎么了?我来解决,地上凉,快起来。”
    “不能再死人了…我受不了了…好难受…”缇慕眼眶红润,浑身发抖自言自语,铺天盖地的内疚感正在摧毁小姑娘的心智。
    她跌跪着,不顾地砖冷硬,激动地冲霍曦双手合十,说话也带着哭腔,气都喘不匀。
    “救救我吧,曦姐姐,求求你送我回家吧,缇慕不想当杀人犯了…缇慕好怕…求求你,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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