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苏朝宇狡黠地笑了,"是後事吗?我想不出,一个男宠能处理什麽大事、急事呢?"张诚停了一秒才发出尖锐的笑声:"对你弟弟的身份,你倒看得透!不过,波赛冬大人的需求,也是急事!"
    苏朝宇心里一梗,却听见江扬缓缓接上话茬:"我跟他不一样,我想见波塞冬,他贵人多忘事,到底要跟我谈什麽,总要说说吧。"
    张诚审视了江扬软绵绵的左臂一阵子,褐色的眸子里露出赞许的微光:"改天一定谈。"说完,便呵斥著几个保镖:"走!再磨蹭,我先剜出你们的心,再挂到'背叛者之墙'上去!"目送著带波塞冬神像图案的披风消失在远处,苏朝宇狠狠一捶栅栏:"果然出事了。""别急,"江扬的眸子有那麽一刻的恍惚,继而又恢复了平静。他拢了拢搭在左肩上的衣服,慢慢皱起眉头:"朝宇,再讲一遍狙击手的故事。"
    "嗯?"
    "五年前,军部要求他们不惜代价狙击波塞冬......"江扬像个小学生般喃喃地说,"然後......""......挑选了十个精英的军校毕业生,我也只是知道这件事而已。"
    "几个?"江扬猛然抬头,眼眸里的期待一览无余。
    苏朝宇挑眉:"十个。那两排照片,每排都是五个人,我记得很清楚。"一抹神秘慢慢爬上江扬年轻的面庞,他闭上眼睛顿了顿,嘴角终於勾出了来到海神殿後极少看见的弧度,微笑而答:"朝宇,那张屠杀照片上,只有九个人,我也记得很清楚。""九个?"苏朝宇一震。
    "
    对,九个。"江扬示意他过来说话,"为了向我证实不是作假,张诚报出了每一个人的完整姓名和死法,虽然我不认识照片上的每一个人,但是基本可以肯定事件的真实性。"苏朝宇刚才在心里盘算的关於苏暮宇下落的事情完全被这个突然而至的消息搅乱了,他不得不转而跟上江扬的思维:"也就说,第十人现在还在执行著狙击任务?不不不......江扬,五年了,我觉得......"
    "这才是关键。一个人,五年来没有任何音讯,军部不找他也就算了,海神殿既然能抓住九个,难道真的没办法抓到第十个吗?换言之,九个精英,怎麽就被一网打尽了呢?"苏朝宇苦涩一笑:"'背叛者之墙'?"江扬点头的那个瞬间,苏朝宇觉得他们又回到了边境基地,25岁的指挥官坐在阳光下洋溢著咖啡香气的办公室里,娴熟处理各种事务,嘴角挂著自信而超然的微笑。"不过......"苏朝宇把自己从这总不切实际的回忆里拼命拽出来,"如果我是波塞冬,大约会在满载而归後,把背叛者也一起干掉。"
    江扬敲了个响指:"聪明。我还未想到这里。"他远目著栅栏外的灰暗石壁,自语般问:"他在哪里?"这个问题真棘手,苏朝宇想。两人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开始沈默著回忆,开动各自堪比CPU的大脑,将各种资料、线索拆开後再重组。
    "我只能想到这几件。凌寒好像考进过复试;我认识的那个学长......并不是最出众的,他个子很矮;"苏朝宇隔了几分锺後才开口,"还有,传说那个蝉联冠军的家夥很有射击天分,因为他惯用左手。"
    江扬猛然一震:"你确定?"
    "不确定。"苏朝宇苦笑,"这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也都是'听说'.""朝宇,这很重要......"江扬强撑了一下,站起来走到栅栏前,右手紧紧攥住了栏杆,刚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见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在地牢里短暂回荡:"张诚!"参破谜底的苏朝宇大惊失色。
    戏码
    "苏暮宇!"波塞冬突然一拳砸在饭桌上,吓了所有人一跳。张诚习惯性地环视了一同用餐其余人,他们便知趣地纷纷放下没吃几口的饭菜,沈默退出房间。
    "您又不适时宜地发脾气了。"张诚毫不为惧,低头切割牛排,"他们苦斗了这几天,好不容易休息一下。"
    波塞冬痛苦地皱眉,使劲戳著盘子里的番茄:"他什麽时候勾搭了毕振杰?!"张诚咀嚼著烘烤恰到好处的薄饼,没有回答。诺大的餐厅里只剩下坐上首的波塞冬和坦然端坐他右侧的张诚,躲在远处的男侍从头都不敢抬,小步小步地往门外挪,偶然碰响凳子,便惊得几乎跳起来。
    "苏暮宇是暖床的猫,柔弱。您光著身子的时候,却忘记它还会伸爪子。"一个不甚优美的比喻弄得波塞冬几乎恼起来,挥舞银刀指著张诚的太阳穴:"注意你的言行!"
    张诚饮了一口当地特制的烈酒,淡笑:"我们还剩不到两千人,苏暮宇剩的更少,几百人而已。若要反扑,正是时候。"
    "那个山坳里,肯定还有有暮宇留给我的厚礼!"波塞冬气结,想到昨晚被苏暮宇花私房钱购买的烟雾弹困在山谷里的事情就大为光火。
    "探子不是查过了麽,那里什麽也没有。"
    "他的头已经挂在背叛者之墙上了,那是苏暮宇的人!"
    张诚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单凭谣言和一个人的推测......"
    "
    够了!"波塞冬拿餐刀把盘子敲出了一个豁口,"两天之内,海神殿内休养,我要等我的暮宇送上门来。"说完,便大步踏出门去。隔了几分锺,方才离开的诸多小首领陆续回到餐厅,狼吞虎咽地吃完快要凉了的午餐,各个面如菜色、形容憔悴。只有张诚,坐在位子上连续叫了四杯烈酒,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终於发出了一闪即逝的精光。
    苏暮宇连续打了六个喷嚏後,终於在万飞面前承认,自己不是正在被波塞冬惦念,而是真的感冒了。连续几天奔走在特克斯各处,苏暮宇无数次亮出自己的波塞冬挂坠,无数次冷眼纠正对方关於"男宠不能出来做事"的错误判定,无数次谈及金钱交易,实在累得不行。贝蒂正坐在他的肩膀上打瞌睡,小脑袋忽然撞进苏暮宇海蓝色的长发里,便吓得一激灵,眯著眼睛爬起来,干脆抓住一个发卷,紧紧抱住。
    万飞往窗外望了一眼,拨亮炉火,展开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一床棉被,劝苏暮宇休息。"你,到我这里来。"他朝玩弄苏暮宇长发的小猴子一瞪眼,小家夥便悻悻地溜下苏暮宇的肩膀,钻进万飞宽大的棉风衣里。苏暮宇昏昏沈沈地钻进棉被,低声问:"有我哥的消息麽?"
    "还是跟昨天一样,波塞冬宣称江扬已经死了,绝口不提苏朝宇。"万飞雕塑一般守在门边,"别担心,您最了解他,他会把最重的砝码放在最後关头。"
    "我知道。前天我没有停止网罗特克斯的海神殿头子,他便说杀了江扬......"苏暮宇苦笑,"我哥值得什麽样的交换呢?"
    万飞愣了一下,望著面前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轻人,一时无语。他知道,这对海蓝色的眸子在十四年里看尽了杀戮和残酷,已经变得万事不惊──也正是这样永远参不透喜怒的眼睛,让万飞觉得莫名安心,仿佛随时可以找到寄托似的──尽管从外表看来,苏暮宇是那样雅致,没有经过一丝世故洗礼。
    "算了,到时候再说。"苏暮宇淡淡地回复了自己一句,闭上眼睛,"我睡了,劳烦你替我守夜,多谢。"
    总是这样客气......万飞搂著快要睡熟的贝蒂,望向玻璃窗外的落雪,微笑。十年前,万飞身为新晋的保镖,陪著刚刚开始嗜好杀戮的波塞冬狩猎,不小心弄丢了一只极稀罕的金耳水獭。"我让他抓这个去,水獭自己溜了。"苏暮宇小声地说,惊恐不定的眸子望著波塞冬,托起腕子,上面伏著一只小巧的变色龙。波塞冬反手一巴掌把苏暮宇打得退了两步,却在愣了几秒後重新揽过他来,小心擦著他嘴角的血渍,柔声安抚:"这东西咬了你怎麽办,扔掉。"
    苏暮宇略微动了动身子,满脸倦色。万飞知道,这几日极辛苦的辗转和斗智斗勇是对苏暮宇十年小心经营的检验。"我只想离开这里,"早些时候,苏暮宇终於第一次向万飞说明了这一切的终极目的,"无论多少钱的交易,都答应他们......我想回家。"
    苏朝宇的叫骂声穿透好几间牢房,远远地就到达了站在门口的张诚的耳朵里。他皱起眉头,厉声问身边的看守:"是那个苏朝宇在喊麽?"
    "可不?都一夜了。"看守打个哈欠,"骂得可真难听。"
    张诚伸手,跟随的保镖立刻把饭菜递到他手里。"我去让他闭嘴。你,禀明波塞冬大人,我会尽快带东西过去。"
    保镖一溜烟跑开。
    当他走到栅栏前的时候,苏朝宇骂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够了!"张诚呵斥,"省著你的力气,多活两天!"
    "给我大夫!立刻!马上!"
    张诚向角落里张望了一下,只看见几件衣服的潦草遮盖下,江扬的身子不自然地蜷著,脱臼的左臂垂在外面,扭曲成了令人揪心的弧度。
    "他已经发烧了!"苏朝宇满眼血丝,嘶哑的嗓音加上疯狂的形容,和那个极其雅致的弟弟竟没有一丝相似,更像是一只离群的孤狼。
    张诚怀疑似的看了看江扬,又看苏朝宇:"没有大夫。"
    "胡扯!"苏朝宇从齿间迸出两个字,拳头狠狠砸在栅栏上,"难道波塞冬死的时候不需要大夫麽?"张诚的眼睛里慢慢燃起怒火,苏朝宇却义无反顾地大声说:"用这种方式打击敌人实在是下作极了,有本事就让他养好了伤,好好打一架......"
    张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钥匙开门,然後!啷把栅栏门摔合:狭小的空间里立刻变得拥挤,软在地下的江扬发出了类似劝解的几声痛哼,苏朝宇握紧拳头冷冷看著褐色眼眸的敌人,咬牙切齿:"打吧,他死了,我也不独活。"说著,一拳直直击向张诚的心口。
    只这一瞬间,苏朝宇就看见那颗褐色眸子的骤然一顿,於是他灵巧躲避著栅栏外保镖目瞪口呆地凝视,专注攻击张诚左侧。素来以沈默和冷血著称海神殿的张诚发出了类似困兽般的断喝,终於在一记旁人看来躲无可躲的重踢时伸出粗壮的左臂,一挥大手,死死抓住苏朝宇的脚踝,像掷飞球一样把他砸在墙面。
    清晰的惨叫声传来,江扬勉强动了动胳膊,却没法起来。苏朝宇眼冒金星,强撑著爬到张诚脚边,试图站起来。
    "
    你还要打?"冷冷的声音问到,同时脚尖一踢,就把苏朝宇俊美的面孔踹到一边。苏朝宇深吸了一口气,挺身拖住张诚精绣的长披风,继而向上攀著一把捏住了那没有什麽温度的左手腕,用哀求似的语气说:"退烧药,算我求您,好麽......"张诚身子一震,微微侧头,苏朝宇努力让自己的含义都表达在海蓝色的眸子里,抬头直视对方诧异的眼睛:"您的左手......实在厉害......"张诚触电似地挣脱了苏朝宇的手,利索地开门、离开,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苏朝宇盯著那个背影很久,终於释然地长出了一口气。他来到含笑的江扬面前,小心把他的左臂调转回不会伤到软组织的角度,并扶他坐起来:"怎麽样,合格麽?"
    "很棒,苏朝宇上尉。"江扬忍痛笑著,"但愿他的语文科目拿过优,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得到结果了。"
    等待是难耐的。苏朝宇不能保证张诚完全明白他攻击对方左侧身体的真正用意,事情已经过去,他只能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当时确实看见了张诚狐疑和试探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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