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临行前又道:“娘,我回来做麦芽糖,我在屋头已经泡了一斤小麦了,已经发好了芽,家里还有糯米不?”
    “败粮食的玩意,又不是过年,熬什么糖啊!现在粮食就是钱!”
    李郸道吐了吐舌头,哄她道:“娘你自嫁到咱李家来,吃了那么多苦,怎么也得弄点甜味中和中和,这是专门给你做的。”
    “行了!跟你爹当年一副德行。”李戚氏面上虽然生气,但内里已经缓和了:“只给你三斤糯米了,制完糖的糯糟莫浪费了,好歹是粮食。”
    “知道了,哪能浪费呢!磨豆腐的豆渣都能当菜呢!”
    “没那寒颤。”李戚氏笑骂:“那是人吃的吗?”
    “豆渣可以治痔疮,便秘,肥胖,虽然寒颤了点,但也是一宝,用来喂畜牲,畜牲也长得壮实。”李郸道反驳道:“就是不大好吃。”
    “瞧把你能耐得!”李戚氏骂道:“读书有这一半认真劲就好了。”
    李郸道笑嘻嘻,这些枯燥的子曰,子不曰的,学是学得进,可是要倒背如流,钻字眼研究,李郸道是没那功夫的,自己把李福德的书也是翻过的,可是看李福德平时作的文章,又感觉不是圣人本意。
    对了,唐朝孔子还没成圣,先在隋朝被封为先师尼父,后来李世民封其为文宣王,相当列为周朝的帝王一般的待遇,和武成王平等。
    李郸道到了药铺,李福成把老爷子的马牵出来了,上面搭着缝制的笼子,撘袋。
    “爹!你怎么把爷爷的大宝贝牵来拉货了!爷爷没说你?”
    “又不是拉磨,也不是运粮食,装点药材,几十斤,你爷爷又不是不通情理。”
    李郸道看李福德似乎没有为昨晚的事情生气,淡然自若,心中叹了口气,更加愧疚了。
    把藏的钱罐子拿出来,摆在李福成面前:“爹,昨天的事情,我没有忤逆您的意思。”
    李福成一愣:“这事都过去了,提他做什么?”
    李郸道打开钱罐子:“这些是儿子积攒下来的钱,不算多,如今钱不值钱,不如花了去,变成家当,还能有用些。”
    李福成严肃了:“这些钱你从帐上挪的?”
    李郸道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一些是我给人抓药赚的,一些是我搓了些药丸子,卖给货郎。”
    “少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都是些拍花子,那卖货的货柜,都是装小孩的,拿着迷药当作糖的。”
    李福成把钱掂了掂,道:“你的意思,你老子我能不明白?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矢!”
    “钱我也不要你的,你要是是真有本事,也该花钱。昨日只是觉得你年少,不懂得当家。”
    “如今你爷爷说,你是个有主意的,我也就随你去了,只不作奸犯科就好了。”
    “哪个老子会希望自己儿子没出息,不成材?反而是我,害怕你埋怨你爹没用,一没功名二没钱。”
    “说不得,你以后飞黄腾达了,我还得仰仗这个你这个儿子攀上点富贵边。”
    李福成说得诚恳,又透露着心酸无奈,亲口承认自己无用,怕被儿子埋怨。
    李郸道听着也是双眼一红:“爹!儿子哪敢嫌弃您?您再一万个不好,对儿子还有生养之恩,先前是我小心眼,伤了爹的心,如今剖心露迹,儿子只希望家里日子过得好些,娘能轻松些,爷爷不用老把自己的棺材本拿出来贴补家用,只怕您看我年纪小,轻视我,不得已是如此。”
    李福成也红润了眼睛:“你娘跟着我这么些年,也是受苦了的,我没让她享福,你这个做儿子的能尽孝也是应该的。”
    两人正泪汪汪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感谢小李大夫!感谢小李大夫。”
    李福成抹抹眼泪,李郸道也看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袁大虎他爹,他娘,一起来感谢来了,提着半个篮子的鸡蛋,也有十一二个,上面还有一些乡下的蔬菜,都是收拾好的,整齐得很。
    李福成看着李郸道,不知怎么回事。
    李郸道连忙道:“袁伯伯,袁孃孃,使不得,使不得。”
    袁伯伯道:“我们大虎,昨天回来一点事情都没有,听他说,是条毒蛇呢!亏得小李大夫,帮他吸血祛毒,今儿个打天亮,就从地里摘了好些菜来,想着虽然乡下人穷酸,但虎娃是我们的命根子,前来感谢小李大夫来了。”
    李郸道还要拒绝,李福成就帮李郸道接下来了:“医者仁心嘛!昨天我还骂他,小小年纪,瞎看什么病,别耽误了别人性命。”
    “没有!没有!小李大夫医术高超!”袁伯伯一直说李郸道的好,左邻右舍的都看着。
    李福成看效果已经达到,就道:“专门叫你们上门一趟感谢,过意不去,只是今日我们还有事情,要去药肆,不能招待。”
    李福成从药柜里吧啦出剩下的红枣,由于年久,已经有些黑了,但还是好的,没坏,拿纸包住:“我们也没什么东西,这些红枣都是甜的,只是放久了不好看,想着孩子喜欢吃甜的,拿给虎娃,他被蛇咬了,又被放了血,需要补一补,免得伤了元气。”
    袁伯伯还要拒绝,袁孃孃就接过了:“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李大夫,咱们种地的,也没有几个钱,但往后,有种些蔬菜,挑些新鲜的,好的,给您送来。”
    又道:“既然李大夫还有事情,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拉着袁伯伯走了。
    李福成把蔬菜鸡蛋给李郸道:“跑着送回家去,别磕碎了鸡蛋,我先去药肆,在门口等你,你快去快回。”
    李郸道在刚好的一来一回中感叹,还是李福成人情世故历练,自己枉二世为人,这种东西竟然下不来面子收下。
    第11章 怎么不给咱说上一回娃娃亲?
    李郸道把蔬菜和鸡蛋带回家里,老娘又盘问,哪里来的。
    李郸道草草解释了,飞奔而去。
    李戚氏骂道:“跑慢点!也不怕摔着!赶着去投胎呢!”
    可惜李郸道没有理会。
    李戚氏看着蔬菜,新鲜水灵,算着这两天买菜的钱是省了的,省下的钱可以给娃儿纳双鞋,这种年纪,最是抽条长个的,虽然还有他叔叔穿下的,但哪个娘愿意给自己娃穿旧的衣服鞋子?
    当下想着就多了,竟然开始发愁给李郸道娶媳妇,置办什么彩礼。
    还是丫丫在那爬来爬去,弄得一身灰,发出了动静,才把李戚氏拉回现实,继续今天的财米油盐。
    李郸道小跑着,听到有人问:“小李大夫!你真的会给人看病吗?别跟你爹一样!连个风寒都瞧不好!哈哈”
    李郸道就没功夫搭理这种人,成天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
    不过他一说此话,其他人不少也都笑了起来。
    古代人看重自家招牌名声,也就是李福成不在这,或者老爷子没听到,要不然就刚刚说话那人,家里人快病死了,上门跪着求医,只怕也不上他家去,往后年节,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跑到了药肆口,已经有专门管理市场的市吏开门立市了。
    泾阳县靠近京城,京城的市令还算个六品官,此处一个县官不过七品大,管理集市的也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但保不齐油水大,是个肥差。
    不过其原本的作用是监察物价,调解买卖。
    不过此时民风纯朴,少见卖假货的,卖劣货的按照唐律,特别是吃坏了肚子的食物一类,都是重罪的,更别说药物了。
    真卖假药,市吏都是要担责的,所以药肆的市吏只会放老资格的药商进市出售药材,像什么山上挖的散货,一般是药店直接收的。
    看到了老爹和那匹老当益壮的马大爷,赶忙跑上前去。
    老爹正在和看门的大爷聊天:“劳烦打听,今天都来了些什么人?”
    “南边来的江西商帮的,北边来的亳州商帮的,关外的也有,我是认不全,都是进京卖完了好东西,沿途再清下货,采买些稀罕玩意回去,倒买倒卖的,钱就来了,忒轻松。”大爷羡慕道。
    李福成道:“哪说得容易,江西商道走陆路官道都两千里,走水路也怕水匪,加上层层关税,这些路走起来,水土不服,或中了瘴气,风吹雨淋的,轻些的跑肚拉稀,重些的一命呜呼,那还了得。”
    “哟!这是你家小子吧!带他来见见市?不读书?你家大爷不是认定要读书的出路吗?”看门大爷把目光放在了李郸道身上。
    “我弟弟在读的,等他四门馆学成了,科举成了,再送这小子去上学。”
    “也是,不过这小子看着就机灵,要是有困难,跟我说,我跟你爸爸是什么交情,上战场过命的交情!莫耽误了。”
    “还不谢过焦大爷。”李福成对着李郸道脑子一拍,拍得李郸道嗡嗡的,稀里糊涂问好:“见过焦大爷!祝焦大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焦大爷喜得哈哈大笑:“这话说得讨喜!可惜我那儿媳妇的屁股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姑娘,也没个小子,不过正好,若能和你家沾个姻亲,也是亲上加亲。”
    “你家大的也才八岁吧!”李福成有些错愕:“这么早就谈婚论嫁?”
    “不早了!小孩子长个跟竹子抽条似的,过几年出落水灵得很。”
    李福成有些不愿意谈下去了,于是又寒暄了几句,说还要进货,就进了市。
    李郸道啧啧道:“爹!送上门的儿媳妇!你怎么不给咱说上一回娃娃亲!”
    李福成直接给了李郸道一个糖炒栗子:“焦家那几个女儿个个能吃得很!全结了焦大爷的种,黑壮黑壮的,你要是想要,待会出来,我叫你爷爷去给你说亲,当年战场的时候,他们还分的一个灶上搭伙呢!”
    李郸道一听,能吃,黑壮,萝莉养成的想法破灭,当下道:“那还是算了。”
    进了市,就是各种芦苇顶的简陋棚子,不时还能看见牛马的粪便,也有就地摆摊的。
    李福成虽然医术在一般般里也算一般般,但辨认相熟的草药好坏是认得出来的。
    “甘草怎么拿?”李福成走到一个担着担子,篓子里放着两个粗麻布袋,敞开着,一份是切圆片的,一份是切柳叶片的。
    “都是今年刚收来的,本是宫里用的,都是上好的。”
    “多少价!别扯拿些有的没的。”李福成打断他。
    “看老爷你拿多少了。”那汉子道:“这甘草原本是御用上供的,宫里没看上,才拿来卖的。”
    “你胡吹大气,说是太上老君用来炼丹的仙药也得拿出个价来,我再看买不买。”
    “圆切的十二文一斤,叶切的十六文一斤。”那汉子道:“若是买得多的话,还能给带些稍头。”
    “嗯!我再看看吧。”李福成就拉着李郸道走了。
    那人也不挽留,四处逛着,这边看看广东来的砂仁,那边看看西北产的雄黄,东海的水晶。
    李福成走来走去,也只进了些桂枝,枸杞,之类的。
    像什么鹿茸,麝香,人参,更是只是带着李郸道问问价,然后李郸道就有了个底了。
    “诶!田巫!他也来了!”李郸道刚刚看到,背后就被拍了一下,是捕蛇女茯苓。
    “嘿!小账房!”
    李郸道无奈接受了这个称号:“姐,你也来买药材?”
    “嗯,庙里供奉神明的生犀少了,听说有从江西来的商人,云梦泽那边的犀牛角上等,来看看有没有。”
    李郸道想起来中国是有犀牛的,《山海经里有》:“兕在舜葬东,湘水南。其状如牛,苍黑,一角。兕就是亚洲犀牛,可惜后面灭绝了。
    祭祀鬼神用生犀角,则是其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人能与鬼通。的传闻,南朝《异苑》所书。
    又见那田巫在看西域流传过来的曼荼罗花种子,李郸道心中想道:“这巫师通神,不会是出现了幻觉吧。”
    “你们家那么小间铺子,要采买多少药物?”茯苓问道。
    李郸道无奈:“只看钱有多少,不过估计就是一些便宜草药,治疗风寒感冒,肠胃疼痛的一些药了。”
    就见一个人拿着一打金黄带白的纸一样的干物叫卖。
    李福成花了几文钱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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