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馆子铺子里面卖的,真的是食物吗?
    他并不知道,也不想去赌。
    至少在更进一步摸清楚状况之前不想去赌。
    所以说为了弄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是随着人流走进了最为火爆的一间饭馆。
    反正刚刚去借衣服的时候,顺手又借了些许的玉钱,在不用担心付不了帐的情况下,点上两盘最便宜的小菜,再要一壶劣质烧酒,找个角落干坐着听一听他们在聊些什么,在做些什么也是探查情报的最方便手段。
    顾判刚刚进门,便有一个肩上搭着白布,却依旧穿着宽大袍服的年轻人手脚麻利地赶过来问好,在他坐定之后一边殷勤地擦拭着桌子,然后口齿伶俐地报着菜名。
    店伙计所说的话听上去有些费劲,绝对不是眼下大魏朝通用的官话,但却大体上靠着连猜带蒙,也能知道他说的是大概什么意思。
    但如果要让顾判自己开口的话,绝对就会当场露馅,将自己“外地人”的身份揭露无疑。
    因此他便指了指不远处那张桌上的菜肴,又努力回忆着刚才店伙计的语气语调,说出来一种酒水的名字,随后便闭口闭眼,做足了不想说话的高冷矜持姿态。
    …………………………………………
    第811章 尾行入宅
    店家的速度很快,不到盏茶时间,伴着店伙计的一声吆喝,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蔬还有一壶浊酒便已经送到了桌上。
    顾判深深吸了一口,便感到香味儿从鼻子直冲脑门,简直让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更不要提肚里的五脏庙,更是要当场造反了一般,篡夺了大脑对于身体的控制权,迫不及待就要指挥着手口并用,先把酒菜送入腹中再说。
    他以极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进食的欲望,后面干脆就气沉丹田,屏息凝神,以一种半入定的状态抗拒着面前酒菜香味的吸引,专心去听周围食客的各种闲谈。
    太痛苦了。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真的是太特么的痛苦了。
    一方面要忍受着几乎要将自己整个人烧掉的饥饿感,另一边还要集中精神,从那些叽里呱啦听不太懂的言语中间寻找有用的信息,同时还要尽可能地学习此地的“地方语言”,没过多长时间,就已经让他满头大汗,难过至极。
    “客官为何一筷未动,杯酒不沾,难道是本店做的酒菜不合口味么……咦,客官看上去面色发白,大汗淋漓,莫非是生病了?”
    店小二手上托着两个刚刚收拾好的木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来到了顾判的桌前,俯下身体,满含关切地问了一句。
    “无妨,我自己休息一会儿就好。”顾判摆摆手,有些艰难地组织回忆着刚刚学习到的“方言”,回答着店小二的问题。
    “客官为何不去医馆让苏圣手看上一眼,总好过自己在这里扛着。”
    “结账吧。”顾判担心言多有失,便依据刚刚听到看到的情况,估算一下酒菜的价钱,而后在店小二的托盘上丢了两枚玉钱。
    “得嘞,客官您稍候片刻。”
    店小二收了玉钱,当即去帐台上换取零钱。
    顾判刚刚准备从座位上起身,忽然间听见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传来压得极低的声音。
    “祭品都准备完好了么?”
    “还有两样东西没有到位,其他的都差不多了。”
    顾判顿时屏息凝神,顺着声偷偷看过去,便看到一个身形挺拔,身着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在和对面同样服饰的人低声交谈。
    他本想再听上几句,只是两人却只说了这两句,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琐碎杂事上,没了继续偷听的价值。
    片刻后,店伙计笑眯眯找了几枚贝钱回来,恭送顾判出了饭馆。
    他再次隐入到灯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沉默观察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甄别选择了许久后,悄无声息跟上了刚刚从家里出来,某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
    半个时辰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为什么会选择了这样一个目标。
    她实在是太能逛了。
    就这么一条不算短,但也绝对不能算很长的街道,她已经来来回回逛了将近三遍,即便如此也还是乐此不疲,每走过一个摊位都会停下脚步,仿佛是第一次见到那些商品般,兴致勃勃地翻看挑拣,然后却什么东西也不买,便带着满脸满足的表情继续向前走去。
    如果不是怕暴露的话,顾判真的想冲上前去,将她看上的所有东西直接买下来塞到她怀里,就是要用最粗暴的方法去满足她,然后就能顺利地让她回家,方便他尾随过去将人拿住拷问情报。
    若不是他在她出来后便亲自过去探查过,发现这个白裙女子乃是独居,所住的院落比较僻静,她在街上转了许久也没有熟人说话交谈,他怕是早就换了其他人选,怎么可能会一直在这个逛街狂魔身上死磕?
    终于,在逛完了第三圈之后,她似乎是有些累了,便从街头某个摊位旁起身,放下了一直爱不释手的发簪,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摊主刚刚将那支发簪拿到手中,还没等将其放入乘放首饰的盒子,便有一只手从旁伸了过来,捏住了发簪的一角。
    “多少钱?”
    顾判蹲下来,开口说着刚刚学来的古怪发音。
    摊主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伸出来一根手指。
    “一枚玉钱?”顾判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意思,直接指着装发簪的盒子开口道,“我买了,那个,也给我。”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头到尾只有顾判在说话,并且没有超过二十个字。
    卖掉这枚发簪之后,摊主一言不发开始收摊,顾判将装了发簪的首饰盒放入怀中,悄无声息隐入到了灯火照耀不到的黑暗深处。
    她进了小院,回身又将木门插好顶牢,就在水井旁打起一桶冷水倒入盆中,端着进了正厅东侧的卧房。
    褪去衣裙,她拿起毛巾开始蘸水擦拭身体,一盆水很快就被用完,将剩下的盆底出门倒掉之后,她又回到屋内,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穿上衣服,而是沉默不语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看着端坐在椅子上不动的那个身影。
    “回来了?”
    数个呼吸后,她开口说话了,语气平静自然。
    虽然面对着闯入到自己家里面的蒙面陌生男子,她的表现却像是一位妻子,在和刚刚回家的丈夫打着招呼。
    “回来了。”
    愣了片刻之后,顾判同样平静自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从怀中取出首饰盒,放到屋内唯一的桌上。
    “我看你喜欢,所以,就买了下来。”
    她似乎仍然毫无防备,先给自己披上了一件纱裙,然后上前两步来到桌边,拿起了首饰盒打开,借着屋内唯一的烛火欣赏着里面的的发簪。
    但出乎顾判预料的是,她似乎对这枚簪子并没有什么兴趣,只看了两眼便将盒子合上,随手放回到了桌面,与之前在摊点前的爱不释手、恋恋不舍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她随意在顾判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道,“一枚玉钱?”
    顾判隐于桌下的右手轻轻触碰着斧柄,闻言再次点了点头,“一枚玉钱。”
    她忽然微笑起来,原本精致却显得冰冷僵硬面孔瞬间变得鲜活了许多,“它,不值这个价钱。”
    “不过你能想着买了给我,我还是有些开心。”
    顾判又是一怔,黑布掩盖下的嘴角不由自主抽搐几下。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间变成了这样的展开,难道他不是潜入进来,要一举将这个女人制服,然后审讯拷问情报的吗?
    为什么就毫无征兆突然转到了现在的诡异局面了呢?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再多观察等待一段时间,找个男人来逼问情报更好一些。
    算了,无论如何,还是先砍上一斧头,将她制服了再说吧。
    他握住斧柄,却忽然又发现,自己竟然没了力气。
    手脚都是软绵绵的,别说暴起出斧,怕是连站都难以从这把椅子上站直身体。
    第812章 该吃药了
    这间屋子有古怪!
    一瞬间,顾判的心不停向下掉落,脑中念头急转,思索着破敌脱身之策。
    但是,他越发感到身体的酸软无力,同时还无法找到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饿了吧,我下面给你吃。”
    身着纱裙的女子缓缓从座位上起身,面上依旧是温柔恬静的笑容,但落在他的眼中,却分明就像是一种淡淡的讥笑。
    吱呀,卧房的门被打开了,然后又被轻轻关上。
    顾判用尽全身力气,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转动脑袋,艰难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而已。
    目光接触到放在房间侧墙排架上的某些东西,他的瞳孔猛地收缩,顿时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酥麻酸软,失去了行动能力。
    在架子上面,静静躺着行医相关的器具,尤其是那尊三足四耳的药鼎,表面雕刻着不知名异兽,正大张着嘴巴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与蠢笨。
    可惜,他第一次来探查的时候为了隐匿形迹和节省时间,并没有太过仔细搜查每间屋子,不然怎么会忽略了这些细节?
    数个呼吸后,他便又暗暗苦笑,就算是发现了这些又如何,他大概率还是会在寻机潜入进来,尝试着将这个女人拿下审问,然后同样会不知不觉就中了圈套而不自知。
    如今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就在于,他最开始来探查的时候虽然不甚仔细,也没有点燃烛火,但也算是在各个屋子里都转了一圈,为什么那时候没有直接中标瘫倒,反而第二次过来没几句话的功夫就腰酸腿软,难以自持了呢?
    在白裙女子去准备下面的这段时间内。
    顾判左思右想,总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那便是她回到家便发现了有外人闯入,却隐而不发,该洗澡洗澡,该换衣换衣,而就在这期间,便已经秘密出手,将迷香或者是其他手段用在了他的身上。
    真就是高手过招,一举一动皆有深意。
    吱呀……
    房门再次被打开了。
    她竟然真的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进门,款款靠近了过来。
    “想不到,她竟然是真的下面给我吃……”
    顾判暗暗叹息,只觉得从未闻到过如此喷香扑鼻的汤面味道,和它比起来,就算是绝味京品的招牌硬菜,就算是大魏宫廷的出锅御膳,都仿佛变成了最普通的粗劣菜品,没有任何的口味可言。
    但越是香味扑鼻,他越是精神绷紧,对其敬而远之。
    好在虽然全身酥了一般没有力气,但他还有一柄可以随心而动的斧头,
    顾判紧闭嘴巴,紧咬牙关,对已经送到了嘴边的汤面敬而远之。
    同时集中精神控制着隐于虚空的双刃战斧,随时准备着反手的翻盘一击。
    但是一直到那女子端着饭碗坐到了他的身旁,他都没能找到可以真正出手的机会。
    她看似漫不经心,随心随性,但实则步步设防,尤其是当他瞅准时机与角度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她竟然能未卜先知一般稍稍挪动身体,将头顶上那一根挽住青丝的发簪随手取下,恰到好处对准了斧刃锋芒即将落下的方向。
    如是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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