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您了。”南初低头。
    林陆骁瞬间明白这又是一个临时退缩的,扯扯嘴角,“不客气。”
    等离开的时候,南初忽然拉住他。
    林陆骁回头一看,小姑娘瞪着双大眼,瓮声瓮气:“你们队里有给伤患住的地方吗?或者你带我回家也行,我给你钱。”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向一个陌生成年男人提出这个要求,但当时,她深知林陆骁身上的安全感,是她贪恋的。
    林陆骁只觉这丫头片子好笑,没点儿危机意识,故笑着调侃了句:“我带你回家,你敢吗?”
    谁料,小姑娘英勇就义般地挺了挺胸膛,“敢啊!”
    队友哄笑,林陆骁却渐渐敛了笑。
    而那年,林陆骁24岁,也是个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半大小伙。
    ……
    周六,一辆银灰色保姆车往北浔市郊区以北方向行驶,盘山公路弯弯绕绕,车辙子在尘土中留下印记。
    早上八点。
    车子在小山腰停下。
    一人从车上下来,沿着小山腰的百级青石阶拾级而上。
    九盲山顶,佛家道场。
    晨曦在雾中放芒,南初打扮简单,一件白T搭黑色长裤,一双长腿笔直纤细,头上戴着一顶灰色字母鸭舌帽,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山林深处走去。
    穿过青翠竹林,隐约可以看见棕红色的小飞檐,行至路口,一块红棕色的匾额横挂在门楼上,风吹日晒,破损无边,中间镶嵌着四方大字——
    青禅寺。
    九盲山,青禅寺,超然避世,静心如庭。
    道观,佛光,皆与人缘。
    这缘,万事凡如此。
    南初在门口取了三支香,沿级而上,来到寺庙后方的小院子,四方小院,小尼姑提着水桶而过,冲她微微施礼。
    院中央,立着一偌大的黑色香炉鼎,冒着袅袅青烟。
    南初点了香,举着香柱走进殿内,里头静无一人,檀香幽幽,门口摆着三个蒲团,抬头,殿中央,佛祖目光慈悲。
    上完香,南初来到般若殿,蒲案上盘坐一人。
    南初冲她恭敬施礼,蒲案上的人睁眼,朝南初招手,递上蒲团。
    “看你气色,近日来应该不错。”主持说。
    屋子里檀香味重,熏人,南初垫好蒲团,在她对面盘腿坐下,答曰:“还行。”
    主持年近六十,面容慈祥望她,“睡眠可还行?”
    南初点头,“好些了。”
    主持穿着深色的袈裟,把手盘进袖子里,闭眼道:“有心事?”
    南初摇头。
    主持仿佛察觉,依旧闭着眼,淡声:“你每回来找我都有心事。”
    “我来还书。”说罢,南初把手里的经书推过去。
    主持瞥了眼,没放心上:“还是因为那些攻击你的人?”
    “不是。”
    主持阖眼叹息,没再做声。
    屋子静谧半晌。
    主持又问:“那就是因为林队长?”
    这回反倒南初惊讶:“您还记得他。”
    “一面之缘,有缘便记得。”
    两人来上过一次香,林陆骁自然是不信这些,当时连门都没踏进过,也难为主持还能记住。
    话落,小尼姑进来上茶。
    待她出去,关上门,南初才问:“佛法里有说姻缘吗?”
    闻言,主持转头看她半刻,“有。”
    “您说。”南初洗耳恭听。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禅房里燃着油灯,光烛轻黄,南初不自觉盯了会儿。
    “……还有吗?”
    主持又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偶,求不得,放不下,四苦皆由爱起。”
    南初扶额,“就没点好的?”
    “佛家忌行男女之事,你想从我这里听什么好听的?”
    “……”
    “今日有讲禅,一起去听吧,还是那句话,堵不上别人的嘴巴,那就捂住自己的耳朵,攻击你的声音自然会消失,孽障自有报应。”
    两人从蒲案上下来,往外走。
    行至门口,南初迈出门槛,问:“那林队长呢?”
    主持头也不回,“你帮他求,还是帮你自己求?”
    “帮他。”
    主持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她一眼,“执迷不悟。”
    南初紧跟出去,恰好遇见迎来的人。
    来人是两个女孩,一个短发一个长发,长发姑娘面容俏丽,半长的头发捆成一个小小的发髻扎在脑后,穿着嫩黄的连衣裙,日光下,乍一看有些扎眼。
    两人冲主持一施礼,长发姑娘看一眼南初,才问主持:“主持,今日可以求缘法吗?”
    南初觉得这姑娘眼熟,不由多看两眼,才想起是那晚在医院的女医生。
    主持双手合十,回礼道:“姻缘时辰已过,您下次再来。”
    两人互视一眼,不肯走,“主持,您每次都这么说!”
    “万事讲求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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