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道:“是。”
    崔印笑道:“难得她竟对你这样上心,如今我要她绣两样儿东西,还要耽搁几个月才得呢,不想这样快就给你弄好这个了……不过,这腰带好是好,只明儿去蓝府可别带着呢?”
    云鬟一笑:“这是自然了,父亲放心。”崔印这才自去。
    崔印去后,云鬟看了会儿那绣腰围,便叫露珠儿放进箱子里去。
    露珠儿因捧着手里,啧啧称赞道:“姑娘,这比咱们鄜州城里,那最高明的绣女刺绣的还要好呢。”
    云鬟也不理会,只径直回了里屋。
    林嬷嬷因过来看了眼,道:“收起来罢,虽是极好的,可姑娘不喜欢这些花儿草儿的。”
    露珠儿只得开了箱子,将这腰围叠起来好生放了进去。
    林嬷嬷领着小丫头铺了床,便叫云鬟安歇。
    渐渐地万籁俱寂,云鬟侧卧榻上,翻来覆去良久,才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才吃了早饭,蓝府就有人来接了,罗氏早命人帮云鬟收拾了贴身要用之物,又叫林嬷嬷并几个丫头小心跟着,送出了门。
    不多时来至宣平侯府,早有嬷嬷们好生接了入内。
    蓝夫人见了云鬟,自是欢喜不尽,紧紧地握着手领她到了内室,叫人端了各色点心果子,便叫她吃,又同她嘘寒问暖,说些家常闲话。
    一时因问起在鄜州的情形,蓝夫人只怕云鬟在那里受了苦楚,便依依看她。
    云鬟自然了解此情,便将在鄜州的种种趣事一一说来,比如河边捉鱼,比如登山游玩,她本不是个爱说话之人,可因见蓝夫人眉尖若蹙,又想到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便竭力大说大笑,意图引蓝夫人也喜欢。
    果然,蓝夫人听得频频笑个不住,眼底闪出几道光亮来,竟说:“先前我小的时候,也是爱动爱跑的,你这一说,倒是勾起我的心来了……”就把云鬟搂到怀里去,抚着她的发端道:“然而听你说的这样喜庆,我的心才有些宽慰了,想谢姐姐临去,有你陪着她,必然也……”
    到底又落了些泪,云鬟心中虽痛,却只做无事状,靠在蓝夫人怀中轻声道:“以后若有机缘,姨母也可以去鄜州,有人称她是塞上小江南呢,我带你去素闲庄上玩,你必然是喜欢的。”
    蓝夫人本收了泪,听说的如此贴心,心底一股暖意如涌,又禁不住洒下泪来。
    中午时候,因没别的人,蓝夫人便陪着云鬟,自在地吃了一餐饭。过午时候,便搂着云鬟小憩。
    云鬟换了地方,自然是睡不着的,却只是不动装睡。
    不多时,听到外头有轻轻脚步声,旋即是蓝夫人起身,放轻手脚走到外间儿。
    隐隐听蓝夫人道:“你如何又进来了,今儿不是在外陪贵客的么?”
    那人道:“我不放心,来瞧瞧你陪着鬟儿如何了,她可睡着了?”这声音极为低沉温柔,自然正是宣平侯。
    蓝夫人道:“才睡着,你休要打扰我们,快去陪你的客罢了。”
    宣平侯道:“世子吃多了酒,我叫人带他去客房小憩了,左右鬟儿也睡了,咱们自去外间走走可好?”
    蓝夫人噗嗤笑道:“胡闹,若鬟儿中间醒了呢?”
    宣平侯道:“怕什么,自有侍女们看着。”竟不由分说,揽着蓝夫人自去了。
    室内重又一片寂静,云鬟翻了个身,心头一阵茫然。
    宣平侯果然温柔深情,崔印那句“因祸得福”,或许也不算差,然而若要经历那样可怖之伤才遇上这极对之人,这到底是如何的造化呢?
    前世她上京后,前后也见过几次蓝夫人,只不过……没几年,她便悄然病逝了。
    此后,宣平侯再未婚娶。
    云鬟正闭着眼胡思乱想,忽然听得窗外有使女经过,一个说道:“侯爷真是半刻也离不了咱们夫人……”
    另一个笑道:“你可眼红了么?赶明儿跟夫人说,立刻给你外头配个小子……”
    先头那个啐道:“休要胡说,这也是能打趣的?给陈嬷嬷听见,看不大耳刮子掴你。”笑了两声,忽然又道:“只是我最近听了一件奇事,你可听说了?”
    另一个便问,先头那人道:“东街那边儿不是出了一桩人命官司么?先前听闻咱们夫人娘家有个家奴也卷在里头。叫什么来着……冯什么的。”
    后一个道:“你别瞎说,这又是什么奇闻了?不过是旧闻罢了。也不是什么家奴,说来不算远……是夫人奶娘的儿子呢!先前夫人听闻了,还说可怜见儿的,赏了他家几两银子……”
    云鬟听到这里,便坐起身来,不知为何,心跳的极快,她忙跳下地,便跑出门去。
    此刻因晌午,守门的小丫头躲在屋里,或打瞌睡,或闲话,竟不曾留意她。云鬟跳出门口,左右看看,不见人影,她便一径下了台阶,往外而去。
    出了院门,才走不多时,就见迎面来了一个使女。
    这使女见了她,忙行了个礼,问道:“崔姑娘,可见到我们夫人了?”
    云鬟摇头,见她面色焦急,便问:“怎么了?”
    使女道:“门上来报,说是刑部来了一位大人……找咱们侯爷,只也不知侯爷在哪儿呢。”
    云鬟听见这情,便呆站在原地,那侍女见她不言语,就又忙去找人了。
    此刻正午,日头有些炎烈,云鬟站在这大太阳底下,浑身一会儿冰凉,一会儿却又滚烫。
    正愣愣站着,忽然肩头被人轻轻一拍,继而有人道:“你是怎么了?动也不动……敢情魔怔了?”噗地笑了声,扬手便把一块儿汗斤子搭在云鬟头上,那汗巾冉冉飘落,正好儿把她头脸遮住,就似蒙了一块儿红盖头般。
    第76章
    云鬟听到那熟悉声音,又觉头脸被遮住,眼前一黑。
    与此同时,鼻端却嗅到浓浓的酒气,她一把将汗斤子拽下来,果不其然,便见眼前之人,竟果然是赵黼。
    先前听宣平侯来找蓝夫人,说话时提到“世子吃多了酒”,还不信是这样巧,不料竟偏偏这样巧。
    云鬟见赵黼脸上红红的,眼神也似有些迷离,果然仿佛吃醉了,加上不想跟他纠缠,便将汗巾扔了回去,正要离开,却听赵黼笑道:“你再往前,就出了内宅了。”
    云鬟忙止步,辨了辨方向,回身欲沿路返回,赵黼却又道:“你方才听见了没有?我听闻刑部有人来,来的仿佛还是白四爷呢。”
    这一句,正中云鬟的心事,她便回头看赵黼问道:“世子还知道什么?”
    赵黼道:“我正也纳闷呢,便出来看看,不想遇见你……你晌午不去睡,如何呆站在那大太阳底下?”
    云鬟见已无事,便道:“正要回去睡了。”
    赵黼拉住她的手:“瞎说,见了我就说这搪塞的话。”
    云鬟忙抽手:“别拉拉扯扯的。”
    赵黼笑了两声道:“你别恼,就只说正经的,你可想知道白四爷来此是为何事么?”
    云鬟心系此事,面上掩不住露出几分,赵黼见她果然留意,便道:“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看。”
    云鬟怕他又不知要做什么,便问道:“去哪里?”
    赵黼道:“你跟我来就是了。”说着握住手,便拉着往前方去。
    云鬟待要止步,可心底想着蓝夫人,又因听是白樘亲临,不知二者可有关系……她心中胡思乱想之时,已被赵黼拉着,飞快地过了夹道,从后院来至前厅,却并不进厅内,只站在月门后头。
    云鬟见前头便是花厅院落,然而寂静无声,她便问:“做什么……”
    还未说完,就被赵黼一拉衣襟,只听他低低说道:“别出声,白四爷就在里头厅内等着宣平侯呢,他是个厉害的人,你稍微高些声儿,他就察觉了。”
    云鬟忙警醒不言,两人才等了片刻,就听得脚步声从对面传来,继而听到宣平侯笑道:“白大人如何在这会儿来了?让少绅几不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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