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英心里有些不受用,赌气笑道:“这又是怎么了,难道世子妃不好么?若世子看上我,我当这世子妃又怎么样?难道世子会配不上我么?”
    沈舒窈见状,方笑道:“好妹妹,我同你玩笑呢,你何必真恼起来。何况,前儿还是你跟我说的,世子为了个戏子,跟恒王世子打闹,几乎出了人命……”说到这里,便停了口。
    沈妙英目光一亮,道:“活该!打得好,我若是个男儿,也早跟恒王世子动了手了!竟那样欺辱人,薛小生唱戏唱得那样好,却差点儿被他们糟践了,我真恨不得我也在场,还要给晏王世子拍手呢!真真儿叫人痛快。”
    沈舒窈本是警示之意,忽地见她反而如此雀跃:当真是“夏虫不能语冰”,只得苦笑停口。
    不多时来至世子府,两人下了车,入内相见了晏王世子。
    她们姊妹两个,自然如两朵最娇艳的花儿一般,冉冉而来,似美玉明珠。
    晏王妃很是欢喜,少不得盛情款待。
    加上沈舒窈谈吐文雅,令人如沐春风,沈妙英却是个嘴快的,又时常说出些令人发噱之语,因此在她们两个的陪伴下,晏王妃竟十足开怀。
    将到中午,因安排了饭食,晏王妃亲自坐陪,同她两人吃过饭,侍女上来献茶。
    王妃才吩咐道:“世子呢?去告诉一声儿,说沈家的两个妹妹在此,叫他来见见妹妹们。”
    侍女领命而去,沈妙英忍笑,便要同沈舒窈使眼色,奈何沈舒窈目不斜视,倒是让她白兴头了一会儿。
    少顷,外头果然报说世子来到,沈妙英早留神看去,见那边儿门帘一动,有人走了进来,真真儿好个人物,一身绛红团花袍子,越发衬得少年美哉,如画中人物,虽生得貌美,偏偏英武俊朗,令人心折。
    沈妙英一时看的怔了,竟目不转睛,沈舒窈却仍是静静垂眸,一副恭谨自敛之态。
    晏王妃见赵黼来了,早暗中留意两位姑娘如何反应,见是如此,便含笑点头。
    赵黼上前来行了礼,王妃含笑道:“见见你两位妹妹,舒窈,妙英。”
    赵黼回过身来,也一一见过,只略点头而起,她两人站起来,分别道了万福,才又重坐了。
    赵黼因坐在晏王妃的右手边上,沈妙英跟沈舒窈却坐在晏王妃左手旁边,王妃看看赵黼,又打量一眼沈舒窈,真真儿觉着郎才女貌,相映生辉,简直是不可多得。
    众人说了会儿话,不过是你问我答,面上倒也融洽。
    沈妙英因甚是待见赵黼,又知道他为了薛小生痛打赵涛,恨不得立刻问他其中详细,怎奈晏王妃在前,自不敢贸然,便只忍着。
    赵黼却对她道:“听说两位妹妹都是在的?”
    沈妙英道:“是,世子可念书么?”
    赵黼笑道:“我不喜……”猛然想到云鬟给他扯的那谎,便生生转了个弯道:“不喜在外头读书,只在家里随意看看罢了。”
    沈妙英却仿佛知晓他的意思,竟道:“听说世子行伍出身,行的都是豪杰英雄之事,自然是不耐烦那些文绉绉的了。”
    旁边沈舒窈皱了皱眉,生怕沈妙英这话说的唐突,王妃心里难免不喜,便带笑道:“读书原本也是正经事,古来多少名将,也多是博览群书才能运筹帷幄的,何况世子性子通达聪明,只怕私底下也是个读书破万卷的,只不过谦逊罢了,咱们又哪里知道呢?”
    一番话说得极为动听,晏王妃听得心旷神怡,暗中合眸念佛不已。
    沈妙英嘟了嘟嘴,倒也罢了。
    忽然赵黼懒懒地说道:“这倒是未必,我其实素来惫懒,只近来多得了个好书童,故而才略看了几页破万卷,根本不沾边儿的,也不必往我身上强摁。”
    这一下,晏王妃收了笑,惊地看他。
    沈舒窈脸上也飞红了,她从来自负谈吐,谁知如今竟似“马屁拍到马腿上”,又似被人当面打了一记耳光。
    只有沈妙英“噗嗤”笑了出来,愈发觉着赵黼的性子很对自己脾气了,只是怕损了沈舒窈颜面,故而强忍着不敢接口。
    晏王妃也生恐沈舒窈过不去,便含笑斥赵黼道:“当着妹妹的面儿,又瞎说了呢?”
    又安抚沈舒窈:“他年纪虽然不小了,只因先前总在军中,我也不曾多约束他,竟惯出这样口没遮拦的毛病儿来,以后若是……总归是要改得。”
    晏王妃又转头,特意还说赵黼:“前儿小凤子说你读了大学,又说‘修身齐家治国’等话,今儿你却偏来这样说,是要气我么?快向你妹妹赔礼!”
    晏王妃本是要竭力安抚拉拢两个人,赵黼听了,慢吞吞地站起身。
    沈舒窈瞥见如此,又听王妃一片维护之意,便带笑轻声道:“不碍事,世子不过心直口快罢了,我并未放在心上,王妃不必如此,我怎么担当得起。”
    晏王妃见她果然识大体,才要夸赞。
    不料赵黼笑看过去,因望着沈舒窈道:“妹妹自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呢。”
    沈舒窈见他仿佛有弦外之音,不由也有些疑惑。
    四目相对,赵黼忽然沉声说道:“世子的性子差,涵养亦不佳,在外为戏子争风,内蓄娈童,何况晏王始终被太子不喜,若跟了他,竟是百害无一利的。”
    沈舒窈听了这几句,通身巨震,如被雷击一般,脸上更是红透,有些骇然地望着赵黼,任凭她再如何擅谈吐应对,此刻竟说不出话来,只顾发抖。
    赵黼说罢,淡淡负手,眼底透出几分冷意来,道:“这些,才是沈姑娘放在心上的吧。”
    晏王妃本以为两个人要互相致歉,自然更好,不想赵黼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来,因怔怔问:“黼儿,你在说什么?”
    忽然沈舒窈站起身来,涩声道:“还请王妃恕罪,我忽然有些不适,告退了。”说着,便退后两步,竟自出门去了!
    王妃急得起身,连叫了两声,沈舒窈却头也不回地,径直去了。
    身后沈妙英也不知所措,虽然隐隐有些猜到赵黼那两句话从何而来,但又不敢相信,见沈舒窈去了,她总算醒过神儿,忙也起身:“王妃,我也告退了。”行了礼,也匆匆追了出去。
    晏王妃拉不住这个,也拦不住那个,好端端一场欢天喜地的宴会,竟忽然风流云散似的。
    晏王妃起身凝望,忽地反应过来,便回头瞪向赵黼:“你方才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呢?”
    赵黼垂了眼皮,却笑道:“母妃别着急了,也更加不必为此生恼。”
    晏王妃顿足道:“我如何能不着急?明明好端端地……你、你为何竟胡说起来,惹恼了沈姑娘……”
    赵黼见她果然急得这样,才叹了口气,道:“母妃,你如何还不明白?人家看不上我呢。”
    晏王妃愣了愣:“你、你说什么?”
    只说赵黼离开晏王妃上房,一路往外而行,此刻沈家姊妹早就出府去了,赵黼在庭院里站了会儿,仰头看着天际流云,变幻莫测。
    半晌,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又舒展手臂,将身子略松快了一下儿,才欲出外。
    谁知还未出门,就听门口上有些吵嚷,赵黼歪头看去,竟见是灵雨在门口,被两个嬷嬷们拦着,不许她往内闯。
    灵雨正求:“真个儿有急事要见世子……”
    赵黼步至前:“我在这儿,怎么了?”
    灵雨忙行礼:“我是来跟世子说声儿,凤哥儿出府去了。”
    赵黼大惊:“你说什么!”
    灵雨道:“前儿门上送了一封信来,凤哥儿看了,不知怎么竟落了泪,口里叫了声‘姨母’,还有什么“泰”的,就来找世子,谁知……谁知他们说,世子在里头陪客,不能被人打扰……”
    赵黼心头发冷:“什么人叫出去的?”
    灵雨道:“隐约听闻是名公差,到底如何尚不清楚。”
    赵黼听说是公差,稍微松了口气,却仍隐隐地心里不踏实,又略问几句,便要到门上再看详细。
    谁知还没出二门,外头又有人来,报说:“刑部白侍郎派了人来,说要面见世子有要事。”
    赵黼听说是刑部,心越加惴惴:“难道来叫她的不是刑部的人?”本来只想找云鬟,无心见别人的,当下只得快步出来相见。
    刑部那人就把白樘的话转述了一遍,赵黼心怦怦乱跳,怀着一丝期冀:“除了你,白侍郎还派了其他人不曾?”
    那人莫名:“只我一个,何曾派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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