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黼趁机迅速擦拭干净,回头又看一眼,心兀自大跳,情知不能在此呆下去,急忙压低声音道:“我有话同你说,你……洗好了就来外头见我。”说着,往外疾走。
    晓晴见他走去外间,才勉强松了口气,忙提水转过屏风。
    却见云鬟正抱着双膝,缩在水里,露在外头的脸颊跟脖颈都泛着粉润之色。
    晓晴忙把外裳扯了一件儿过来,先替她披在身上。
    且说赵黼来到外头,心仍是惊跳不休,眼前总闪现方才惊鸿一瞥那场景,简直如白雪红梅,又似腻玉珠樱,美不胜收,荡人心魄。
    只是却不能细想,整个人身上熬热之极,摸了摸跟前儿的茶壶里有水,忙倒了一杯自喝了。
    耳畔兀自听见哗啦啦地水声,并晓晴云鬟低语等声响,有意无意地撩入耳中。
    赵黼抬手揉了揉双眼,呼呼地又喘了几声,胸口如擂鼓之意却未曾消退半分,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快步来至屋外。
    初冬的夜晚,寒气凛冽,被冰冷的气息裹住,却仍不得纾解。
    幸而目光所至,却见前头有假山的小池子里,水色在月光下闪闪有光,赵黼忙跑了过去,掬水洗了脸,那冷冷地清水从脸滑入脖颈,整个人一激灵,才总算爽快了几分。
    一刻钟后,赵黼方又回到房中,正云鬟也已经穿戴妥当,因仓促间,头发仍是湿的,只披散在肩后。
    赵黼见了她,目光不由从那唇红齿白的面上下移,却见微微玲珑凹凸,虽是衣裳掩映,然而那副天资曼妙,早深深印在心底,顿时之间又想要回身跳进池子里去。
    赵黼本是“兴师问罪”而来,然因受了如斯情形,心神难以自持,哪里还有半分兴师问罪之心,勉强静坐片刻,才嗡嗡低声道:“我如何听说,你要去刑部住?”
    晓晴垂头站在身后,替云鬟擦拭那湿了的头发,云鬟道:“是,白日里已经同王爷禀明。王爷亦答应了。”
    赵黼才哼道:“你是用父王出来压我?”
    云鬟静静道:“世子,你自也要考虑王爷的心意,他也是乐意我去刑部的。”
    赵黼道:“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晓晴的手一抖,云鬟抬头示意,晓晴便才躬身退了。
    云鬟道:“世子,你总该知道,就算不考虑王爷在内,在京城里众人看来,我住在世子府,也是大不像。”
    赵黼怎会不知此话,然而他一心亲近,又哪里肯顾忌那些?便道:“你是为了我着想,还是为了你自己?亦或者只想远远地离开我?”
    云鬟轻声唤道:“世子。”
    一直到此刻,赵黼才敢转头看她,却见云鬟望着自己,道:“昔日在金殿上,世子本可以揭穿我的身份,然而却仍能为我周旋,可知我虽未曾说过,心里却是承情的。”
    赵黼神色微动,嘀咕说:“我可并不是纵容你的意思,只是怕惹出来我兜不住,害你获罪又连累旁人罢了。”
    云鬟沉默片刻,又道:“再比如前夜……世子本可以……然而你却不曾,可知我心里,对世子是感激的。”
    赵黼有低低说道:“我也并不是不想,你知道的。如果可以,我宁肯不要你的感激承情,我……”
    云鬟一笑,道:“世子要如何,自然都可以。只不过,如今……世子能为我有一分的着想,我已经、受宠若惊了。”
    赵黼原本仍有些心思浮动,然而听了她这两句话,心思不觉缓缓地有些沉淀,却又有几分酸涩之意。
    两人一时都未曾说话,只有烛光不时明灭。
    半晌,赵黼才道:“倘若我所做的这些,能够让你心里……不似先前那样仇视于我,我倒也,并没有白白地苦熬。”
    云鬟转头看向他,张了张口,却只无声。
    赵黼拧眉,沉吟良久,才下定决心般道:“你要去刑部,使得,要去住,也使得。我不再为难你,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云鬟道:“是什么?”
    赵黼转头盯着她的眼睛,正色说道:“我自忖我熬不了太久,最多两年的时间,我只给你两年,两年后,我要你,绝无二意地嫁给我。”
    云鬟微微蹙眉,目光闪烁。
    赵黼知道她心中迟疑,便不等她回答,又道:“我只有这一个条件,你允诺我,我放你两年。你不允我更好,咱们什么也不用说了,我立刻就要你,也管不了其他许多了。”
    这两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已经是用尽他毕生的克制力跟耐性了。
    可说完之后,赵黼却宁肯云鬟不允这条件,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在拼命叫嚣,不满他才说出口的这些话……他分明已经一刻也等不得了。
    只要云鬟稍微说一个“不”字,只怕再也没有任何可能。
    这一瞬间的对视,却仿佛极长的煎熬,两个人目光相对,终于云鬟轻轻答道:“好。”
    赵黼的手暗中握紧:“你答应了?”
    云鬟垂眸:“是。”
    赵黼站起,倾身靠近:“两年后,你要甘心情愿地嫁给我。”
    云鬟低头道:“是。”
    赵黼索性抬起她的下颌:“我要你……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
    云鬟抬眸,明眸如水,红唇轻启:“是。我都……应承六爷。”
    赵黼闻听,身不由己地低下头去,顺势便吻落在唇上,本要用力,却又不敢十分凶狠,便只克制地吮着红唇。
    虽仍是娇甜如许,然而他的心里,却有些酸酸胀胀,似喜似忧,有些难描难写的滋味。
    他终于得了她一句承诺,然而……却要在两年之后,才能彻底地拥有她。
    这到底是他的幸,还是他的煎熬?
    然而此时此刻,半拥着她在怀,他所盼所欲得的这个人,甘美香甜,宁静皎洁,或许,的确是他的幸。
    也正因为这种“幸”,纵然是受些煎熬,他也甘心情愿。
    毕竟,他曾经差一点错失了她。
    ——前世,赵黼自江夏回归京中,才被封为江夏王不久。
    那时候京内最轰动的事儿,便是传说崔侯府家的小姐被歹人所掳,失了清白,外间一时谣言四起。
    赵黼自听了许多,然而他半分也不放在心上。
    因为那时候的他,尚不知崔云鬟是何许人也。
    让赵黼上心的起初,是无意听人说起,有人欲去崔侯府提亲,其他倒也罢了,当中竟还有静王。
    赵黼因父母皆都不在,因此静王在他心目中,竟是个如父如母般的存在,听了这消息,心中意难平。
    当下赵黼便奔去静王府相问究竟,只想得静王一个否认的话。
    不料静王听了他的来意,便笑道:“你听得没有错儿,我是有此意的。”
    赵黼大为意外,忙问道:“这是为何,四叔你要个什么样的妾侍不成?偏要个清白有污之人?”
    静王道:“那崔家小女,听说容貌品格都是极好的。何必如此说人家。”
    赵黼断然道:“不成,四叔是堂堂王爷,要多少好女不成?怎能由此等人相配?没得辱没了。”说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动,问道:“四叔如何偏要纳崔家的女儿?你……是哪里见过她不成?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
    静王笑而不答,只摇头道:“罢了,你如何只管问,横竖我心念已决,你不必再多言了。”
    静王虽然随和,赵黼却哪里是个能按捺下这口气的。回头拧眉苦思之后,因知道静王不会改变主意,他竟赌气抢先一步,派了人前往崔侯府提娶。
    赵黼的本意,只是不愿静王纳一个名声有亏的女子为侧妃,所以宁肯自己代替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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