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韩姨察觉到了动静,走了过来探看究竟,在发现是他时不禁惊呼。
    “诶呀祖宗啊,您怎么到这里来了!伤口都裂开了,快快快,您要找什么跟我说啊!”她忙上前拉住了他不断翻动的手。
    他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她的手,动作未停,而眼睛像失去了光泽,没有任何生机。
    韩姨看着一阵心疼,脑海突然白光一现,说:“您、您是不是要找昨天您让我丢的那几样东西啊?”
    他的手果真一停,转头看向她。
    “那些东西我哪敢丢啊!都好好藏着呢!”韩姨心底叹了一会儿气。她既然是看着他长大的,怎么会不清楚他是何种性格呢?
    越在乎的东西,他反而越装作不在乎,然而等到失去了,他才晓得后知后觉地想要把它找回来。
    他沉默了许久,似如释重负般的突然来了一句:“谢谢......”
    他从来不屑说这两个字,而今夜色正浓,韩姨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却听出了那话语中的一丝哽咽。
    韩姨赶紧叫了医生前来换纱布,他低下头,这才看见伤口已经裂开,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染透了大半。
    可他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意。
    这天气,实在太冷了。
    第二十八章
    顾思亦是本来容父指定嫁给容庭的未婚妻,因为容庭再三执意地抗拒与回避,加之又在他寿辰时发生了这档事,是以容父近些年好转的心脏病又有再次复发的趋势,于是匆匆飞往美国疗养生息。临走前他仍不忘嘱托顾家将他们最宝贵的一个女儿暂时寄居在容家,说的好听点是来照顾容庭,说的难听点就是硬塞进容家好生米煮成熟饭。
    韩姨本来以为顾思亦是个难伺候的千金大小姐,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她的脾气竟意外的温软,说话声音小小的,逢人便笑吟吟地打招呼,很有礼貌。
    顾思亦给韩姨的印象很好,她见韩姨在做药膳粥,就开口道:“是给我的......未婚夫吗?”她说“未婚夫”时还犹豫了一下,俨然是不大适应这个称呼。
    韩姨笑,说:“是啊。”她低头看见一颗颗米粒已经碎成了粘稠的米花,这才熄了火。而她道:“要我帮您拿上去吗?”
    韩姨忙摆了摆手,嘴中不断道“不用”,随后在转身之际,突然来了一句:“不过你可以偷偷地过去看他一眼。”
    顾思亦疑惑:“为什么是偷偷地?”
    韩姨叹了口气,无奈道:“因为他脾气不是特别的好。”
    顾思亦歪头想了一会儿,亦步亦趋地跟着韩姨上了楼。
    一道笔直漆黑的长廊,韩姨按下了开关,随后一盏盏的吊灯逐一亮了起来。地面上并非是单调的木质地板,而是铺着一面带有扶桑花浮纹的绒毯,赤脚踩在上面绵软而又舒服,还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她不知不觉地逗留在原地多玩了一会儿。
    韩姨继续在前面磕磕叨叨地道:“以前这里哪,并没有这面毯子。是后来有个人不小心在上面跌了一跤,他才换的。”
    她道:“他对那人可真好。”又转而好奇地问:“那人是谁?”
    韩姨却在此时摇了摇头,说:“少爷对他一点也不好。”
    “所幸的是,他现在已经离开了。”
    他最近睡眠时间逐渐加长,有时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圆子在他肚子上蹭了许久他才醒了过来。
    雨下了好几天终于停歇,然而空气依旧是湿漉漉的,带着一股子霉味。被子也因此受潮,黏黏腻腻的,他睡得极不舒服。
    他觉得自己浑身没什么力气。
    就比如,他切菜的时候,菜刀不小心从他手上滑落下来,摔在地上,差点就砸中他的脚趾。
    又比如,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幸好他及时地扶住了把手才免遭此难。
    再比如,他烧水的时候,想把滚烫的开水倒进保温杯里,一小部分的水从杯子里溅出,落在他的手背上,顿时鼓起了好几个水泡。
    天空渐渐放晴,他将潮湿的被褥用双手紧紧抱着,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阳台上。
    他动作轻缓地将棉被铺开,随后用晾衣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他低头看着楼下的后院中,圆子正团成一个曲奇饼干的形状在晒太阳,尾巴摇摇晃晃的,时不时拿后腿蹭它那张眯着眼睛的猫脸。
    他意识逐渐有些缥缈,思路开始无限地扩散。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想等到明年的夏天。他喜欢夏天,这是一个最适合偷懒的季节。他不会选择出去玩,而是整天窝在房间里吹空调看电视。
    他还想去读一所医科大学,不论什么样的都好。他想当医生,就像老师那样的,能够救死扶伤许多人。
    他还想......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了白色的布料上突然洇出两滴鲜红的液体,像血一样。
    他用手指蹭了蹭,还是湿润的。
    随后,又有一滴落在了他的指甲盖上。
    四滴。
    五滴。
    他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才意识到,这些血是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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