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巫家最珍贵的鸟,它的体内,流淌着早已绝迹的上古白凰之血。”云真人淡然的话语透着傲气:“若非它身在笼中,凭你刚刚的话语,它便会剖你腹,啄你目,将你血肉啖尽。”
    上古白凰……
    王二关吓了一大跳,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传说远古的大地上,有龙凰栖息雷云之间,其自云霄俯瞰尘世,目光所及皆为疆土,其影所过之处,无论邪灵神灵皆噤声不敢语!
    若大部分神灵只是传说,那白凰更在传说的尽头,那是混沌初开之时,笼罩世间的为数不多的黑影!
    这小巧的鸟雀,竟是它的后裔,虽然着其间不知隔了几千几万代,但也高贵依旧。
    王二关连忙双手合十,大仙大仙地叫了几句,希望这小麻雀息怒。
    云真人懒得再废话,他提着鸟笼出门,领着他们来到了一棵古树旁。
    古树枝干扭曲,落叶凋尽,似早已死亡。
    云真人取出了一根细长的铁针递给他们,让他们以真气驭针去刺前方的古树。
    王二关自告奋勇最先开始,他驭起铁针,铁针起初起伏不定,但他掌握要领后很快趋于平稳,只是那古树虽然朽死,树干却依旧坚硬,铁针锋芒刺入寸许后,便再难前行。
    王二关战战兢兢地看着云真人,见云真人点了点头,他才松了口气。
    纪落阳也如他一般驭针,最后结果与王二关相差仿佛。
    接着是小禾,小禾真气偏柔,驭针之时有条不紊,因为太过平缓,刺入树木时也欠缺了力道,结果要稍逊于前两人。
    最后一个是林守溪。
    林守溪接过铁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不行就别勉强了,免得你伤势加剧。”王二关笑着说。
    纪落阳盯着他,神色肃然。
    小禾握着小拳头,像是在给他打气。
    王二关的笑容很快定格在了脸上。
    因为那铁针竟真的飞了起来。
    “不会是你在帮他作弊吧。”王二关望向了小禾。
    “嘘,别打扰他。”小禾回瞪一眼。
    “他不是废人吗?”王二关不能接受。
    “他只是受伤了,伤好了准比你厉害,你以后少乘人之危。”小禾很护着林守溪。
    王二关提心吊胆地看着那根针,幸好,伤势对于林守溪的影响不小,那根针虽触碰到了树,却也没能刺进去。
    云真人看着那轻飘飘的针,想着林守溪的伤,再度生出了一种可惜之感。
    他觉得这是个可塑之才,只可惜接受神明传承是一个月之内的事,时间不会等他。
    可惜的情绪是淡而无意义的。
    云真人将铜丝鸟笼悬空而至,白羽黑瞳的小鸟雀喳喳地叫了两声,听上去人畜无害。
    四位弟子陆续触碰鸟笼。
    不愧是镇守大人选中的人,无论是王二关、纪落阳还是看上去柔弱娇小的小禾,这头淌着白凰之血的小雀叫声不小,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其中叫声最为响亮的,竟是王二关。
    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王二关得意极了,忍不住又咧嘴笑了起来,挑衅似地看向了林守溪。
    林守溪注意到,这只小雀虽叫声嘹亮,对他们的评价颇高,但它的瞳孔中,始终带着轻蔑的神采。
    那是血统居高临下的轻蔑。
    林守溪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抗拒,犹豫不前。
    “怎么了?”小禾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没事。”林守溪摇头。
    王二关不忘讥讽:“你不会被这只白眼……白瞳大仙给吓住了吧?”
    林守溪没有回答。
    他心生悸动,隐约感受到了什么。
    像是有命运暗中牵引,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它的面前,手触碰上了微凉的笼子。
    悸动落到了实处。
    仿佛血肉为池,这抹悸动沉入其中,竟震出裂甲之音,引得周身百骸一同战栗。
    接着,白瞳黑凰剑经的招式像是无名的雾,自心底升起,袅袅凝于胸腔,仿佛黑雀张翼,将他笼罩其间。
    林守溪觉得自己立在了白茫茫的雪原上,四下暝茫无人,大雪昼夜不歇,雪原深处隐约踞着铜铸的大殿,一个漆黑的影子被钉在了大殿中央,贯穿它的剑布满绿锈。
    待他回过神时,发现周围一片安静。
    还是王二关的笑声打破了平静。
    云真人看着林守溪,摇了摇头,眼眸中的惜才之意也消失了。
    笼中白雀不鸣不叫,仿佛对眼前的少年轻蔑到了极点。
    但只有林守溪可以看清,白雀瞳孔中的轻蔑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似罪臣面见君王,只敢跪伏不敢抬首,更遑论放声!
    林守溪的手离开了笼子,转身离去。
    云真人去提那鸟笼之时,白雀才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
    天光一闪,雷鸣响动。
    恰有惊芒引落,劈在了先前那棵古树上,古树瞬间被劈毁,焦烟滚滚。
    第9章 幽冥
    “别灰心,那只黑眼鸡不识好歹,更何况我们是人,什么时候轮到一只畜生指手画脚了?”
    云真人走后,王二关虚情假意地安慰了两句。
    “我没有灰心。”林守溪说。
    相反,他对于自己的出身更加好奇,他知道,那白雀瞳孔中的恐惧源于自己体内的白瞳黑凰剑经,黑凰……这与此处传说中的白凰又有什么关联?
    “没灰心就好。”王二关倒有些不开心了,他又敷衍了几句:“云真人刚刚也说了,大道之行,我们不过才起步,之后道路漫漫……”
    小禾听不下去了,她走过来,扯住林守溪的袖子,说:“走,我们不听畜生指手画脚。”
    “你!”王二关脸一红,随后自语道:“哼,今日数我表现得最好,你们定是嫉妒我,本少爷懒得和你们一般计较。”
    今日的考核已然结束,最后一道雷霆倒是吓了大家一跳,云真人掐指算了会,也未算出这雷霆的由来,只当是个凑巧。
    云真人在离开之前又写了几篇修行的经法,经法写在院墙上,重要性由高到低。
    在大家的眼里,未能让白雀开口的林守溪表现最差,但小禾依然喜欢黏着林守溪。
    “小禾姑娘倒是不离不弃。”纪落阳笑着说。
    “哼,我看那小姑娘不过是见色起意,等我瘦下来肯定比他好看!”王二关愤愤地说。
    “我看林守溪倒不是什么小白脸,他的武学招式扎实得很。”纪落阳收起了笑意。
    “你最近和他关系好像不错?”王二关眯起眼睛。
    “神灵传承在即,他天赋过人,却是重伤难愈,即使这样依旧没有自怨自艾,是个很不错的人了。”纪落阳说。
    “呵,我看他不过是强装镇定,等到一个人回房间了,指不定在哭呢。”王二关对林守溪意见颇大。
    他也观摩过纪落阳和林守溪比武,虽只是招式的对打,但他是识货的,知道林守溪在武道方面很有造诣,他还很不耻下问地去向他讨教过武学,谁知道林守溪只回了两个字“忘了”。
    这让他怨念颇深,生了很久的气。
    实际上,林守溪确实忘了,在他学习白瞳黑凰剑经的一刻起,先前的所有的武功就一并淡去了。
    他记不起任何的招式,但这些招式却都被剑经炼化成了本能。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在认真学习云真人留下的心法。
    这心法总共分为三部分:炼体、锻魄、通识。
    这是最基础也最有效的心法,可以强韧肉体和心神,同时增强感知力。
    除这三部分心法之外,云真人还留下了三个没什么用的小法术,供他们学习解闷。
    这三个小法术分别是驱寒、辟水、树敌。
    驱寒顾名思义是驱散寒冷,可现在是夏日,燥热无比,根本无寒可驱。辟水一词也好理解,但古庭四周皆是悬崖峭壁,眼前的大湖也干涸了,哪来的水给他们辟?
    树敌则是释放敌意,让附近的敌人生出攻击自己的欲望。
    可他们修道不久,遇到敌人唯恐避之不及,哪还会用这故意讨打的法术?
    总的来说,这三个法术都没什么用,但它们偏偏又很晦涩难学。
    用云真人的话来说,这只是让他们在夯实基础之余,用来测试自己的学习天分的。
    林守溪只在第一天将这些心法要诀都读了一遍,此后再没有看过它们一眼。
    小禾陪着林守溪一道散漫。
    倒是纪落阳与王二关,这两人似乎暗暗较上了劲。
    “你怎么总在看这个驱寒的功法?这破功法有什么用,学了也是浪费时间。”王二关好奇地问纪落阳。
    “真人留下它们自有深意。”纪落阳说。
    “什么深意?”
    “能轻易悟透的还叫深意吗?”
    “嗯……有道理。”王二关喃喃自语,又道:“可现在这般热,驱寒这两个字我看到就觉得烦躁,这等法术,练得费劲,用处还小,真没太大意义,等冬日再练也不迟啊。”
    “练不练随你。”纪落阳淡淡地说。
    晚上王二关横竖睡不着,他连夜来到了墙壁下,也开始练那驱寒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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