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师靖体贴地看出了他的疑惑,却也曲解了他的疑惑。
    “嗯,我确实该给自己想一个尊号了。”慕师靖思忖着开口。
    “尊号?”小禾疑惑。
    “嗯,一般而言,武林高手行走江湖,都会给自己起一个响当当的称号,譬如什么修罗刀,赤练仙子,独孤不败……总之,名号不仅要响亮,还要符合身份。”慕师靖认真地。
    于是,回白墙的路上,大家开始给慕师靖出谋划策,想了不少名号,譬如:万龙之主,黑裙君王,隐居道门的圣子,放牧旧神的绝色之人,邪灵的灾兆,豢龙之神女,不死不灭的古代女帝王……
    慕师靖觉得每一个都很不错,听上去就厉害非常,她认真地思考着,一时难以抉择。
    “既然你谁也舍不得,不如把它们全部串在一起,反正名号不嫌长。”林守溪见她如此为难,提了个建议。
    林守溪本是玩笑,他以为自己完后就会被慕师靖冷言冷语地嘲讽,谁知慕师靖竟认真思考了一番,犹豫道:“似乎……可行?”
    第205章 北望之人
    最终,慕师靖野心勃勃的称号在演练了几次后遭到否决,原因很简单,它太过拗口,除她本人以外无人能完整背诵,但慕师靖并没有放弃,她相信,  总有一天,人族会齐声诵唱她的尊名。
    “对了,慕姐姐到底是怎么来的这里?”小禾依旧在疑惑这个问题。
    慕师靖拿不出可以三天抵达巫家的法器,更不可能道出真相,只好支支吾吾道:“这是……嗯,这是姐姐的秘密。”
    “秘密?”
    “没错。”慕师靖笃定道:“等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告诉小禾妹妹。”
    小禾一听,更加好奇,打趣道:“你不会是坐着龙飞过来的吧?”
    “我还没这么厉害。”慕师靖笑了笑。
    “慕姑娘谦虚了,  你的驭龙之术强得可怕,以后小禾要是再假扮成你的模样,我恐怕真的要被吓到了。”林守溪也笑道。
    慕师靖娇躯一僵,微笑凝在唇角,小禾亦露出了困惑之色,道:“我何时扮过慕姐姐吓唬你了,你可别乱按罪名。”
    林守溪见小禾满脸困惑,  这才想起那夜她‘以后不许再提此事’的警告,  立刻明白了。
    “也许是我记错了。”林守溪。
    小禾雪颈微斜,又认真思考了一番,  摇头道:“莫名其妙的。”
    林守溪只觉得小禾这丫头演技越来越好了,  笑了笑,也没多嘴。
    慕师靖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蒙混过关了,  庆幸之余,  也不免想到了那晚的事。
    小禾告诉过她,  林守溪有看破彩幻羽的能力,  可当时他分明没有认出自己啊……他是失去了这种能力么?还是他是故意的?
    若是无心之过还能谅解,  可如果是故意的,  那……那可太恶劣了,恶劣程度堪比死证!不,或许应该叫死震。
    她忘不了被困在戒指中的经历,起初,她还以坚定的意志抵抗,可几个时辰下来,她能感受到的唯一的力只有无力。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她觉得故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早已失去了看破的能力,却隐瞒着不告诉小禾。
    连自己老婆都骗,这还是不是人啊?
    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慕师靖暗暗地想。
    孽池被杀戮了数轮,除了些不值一提的妖浊外,几乎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行走在这里,耳畔唯有穿林而过的凄厉风声。
    临近白墙之时,长夜已经过去,天快亮了。
    一路上连个妖影也没见到,浓雾中的存在放任他们离开了。
    慕师靖没有立刻走过石门,她在门边等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飓风扫过密林,那头残疾的活龙缓缓飞到了她面前。
    原来她并未真正离去,一直在暗处护送,直至他们安全抵达。
    “若我他日重归王座,会赐汝完好之躯。”慕师靖做出承诺。
    巨龙发出低吟。
    龙吟声里,它振动残翼,升空而去,真正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黑袍神女不知何时醒了,她从林守溪的背上滑下,拴着铁链的靴子落地,摇晃几下后站稳。她静静地目送着这头龙的离去,眼眸澄澈,没再一句疯话。
    “若有必要,我可以帮你们保守秘密。”黑袍女子轻声。
    “什么?”
    小禾惊讶于她的态度转变,心想这才是前代神女本该有的慈柔么。
    可但很快,神女眼眸中的清澈又归于虚无。
    “银河破碎之时,灭世的洪水也会到来,即便是神也无法幸免。”黑袍女子结着美妙的手印,拂向天空,平静道:“既然一切早晚毁灭,那人类短暂的兴衰荣辱又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呢?”
    小禾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银河横亘天空,璀璨迷人,这并不是真正的河流,又怎么会决堤?
    林守溪听着她冷静的语调,忍不住道:“同行一路,还没问过神女大人姓名。”
    “我不记得了。”黑袍女子:“等遇见妹妹,我问问她。”
    她真的疯了……林守溪心想。
    ……
    回到巫家时,天已微亮,三人一道上楼歇息。
    姐妹两人去房间里长聊,林守溪则被赶去了洞房,他回巫家本是想过二人世界的,不曾想前有巫家妖乱,后有慕师靖突然赶到搅局。
    回到房间里,洞房依旧是一年前的布置,这里的温馨感稍稍让他感到平静。
    许多修道者打坐都喜欢用草结的蒲团,有返璞归真之意,但林守溪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床榻才是最好的修炼之处。
    林守溪去了鞋坐到榻上,独自一人安静打坐,忽然,他嗅到了一阵幽香,仿佛夜兰。
    有人在这里住过?
    林守溪困惑之余,四下打量,又瞥见了桌上那盏饰品脱落的油灯,他重新将灯拾起、观察,发现它成色还新,不像是会老化的样子。
    难道是慕师靖?
    林守溪第一反应就是她,可慕师靖怎么可能来得这么早,更何况她哪怕真来了,堂堂正正现身就是,大不了被挖苦几句,何至于在这住上一夜?
    他实在想不到慕师靖这么做的动机,觉得应是自己想多了,也不再多虑。
    接下来的时间静得出奇,他用心地吐纳修行,偶尔挑窗看雪,翻书阅卷,久而久之,他甚至觉得,如果小禾这个时候来敲门,他能回一句‘请不要打扰我修行’。
    敲门声果然响起了。
    林守溪打开门,吃了一惊。
    “师……师父?伱怎么来了?”林守溪讶然。
    眼前立的哪是小禾,赫然是白裙胜雪的楚映婵,她婉约地笑着,:“慕师靖能来,我为何不能来?徒儿,许久不见,想为师了么?”
    此话一处,林守溪心神一凛,立刻清醒。
    楚楚怎么可能这么和自己话?他深入浅出地了解过楚映婵,知道她要么尊卑分明,话语冷淡无情,要么就清婉似水,娇嗔着喊他孽徒……总之绝不是眼前这样,这分明是用彩幻羽伪装的小禾!
    只是小禾为何这么做?她是起疑心了?还是慕师靖发现了自己与楚映婵的蛛丝马迹,告知了她,让她前来试探?
    可小禾并不知道黑鳞破碎一事,她怎么会答应慕师靖呢?
    “怎么不回答?你在想什么事呢?”楚映婵秀眉微蹙。
    林守溪笑了笑,恭敬道:“弟子当然是想师父的,过去师父不仅传道受业,还与弟子一道扫雪炼丹,师父恩情,徒儿毕生难忘。”
    完之后,林守溪偷偷观察她的神色,楚映婵面容温润,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笑着问:
    “既然恩情这么重,你就让为师立在门口?”
    林守溪心思大定。
    “师父进来吧。”他让开了身子。
    楚映婵刚刚抬足,还未迈过门槛,她的腰肢忽被搂住,身体也被横着抱起,回过神时已被抱着扔到了床上,青丝白裙皆显凌乱不堪,林守溪的面容则近在咫尺。
    “你……你这是做什么?”她慌了神。
    “师父千里迢迢而来,弟子无以为赠,给师父上一课吧。”林守溪淡淡地。
    楚映婵被压在床上,轻轻挣扎着,不知如何是从。
    正在这时,门推开了,慕师靖立在门口,震惊道:“你们在做什么?”
    “你看不懂?”林守溪反问。
    慕师靖被他的理直气壮弄得有点懵,她怒道:“林守溪!你这衣冠禽兽,我要将此事告诉小禾!”
    “你去把小禾喊过来好了。”林守溪。
    “你什么意思?”慕师靖冷冷地问。
    “还能是什么意思,慕姐姐,我们露馅了呗。”
    ‘楚映婵’从榻上起身,叹了口气,道:“我早了,他有看破虚相的能力,这一招不好使的,而且……楚楚姐姐很好的。”
    慕师靖见状,也不再坚持,但她还是不服气,质问小禾:
    “你是不是漏出破绽了,怎么被拆穿得这么快?”
    “哪有……我都是按你交代的的,我背了这么久的台词,还没两句呢。”小禾气馁之余也暗自庆幸,她来的时候忧心忡忡的,生怕真的发现什么。
    慕师靖抿紧红唇,对于雪夜之事更加困惑,她甚至有挑明了问的冲动,但一看到林守溪的笑意,她心中又羞恼异常……总之,无论如何都是自己被占了便宜,问了反而更助长宿敌威风。
    她一气之下离开了,出于道门弟子的修养,她临走前还将门带上了。
    房门一关,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禾与林守溪面面相觑。
    “那个,我……”小禾蜷在卧榻一角,很是理亏,想随便找个由头逃掉。
    机会千载难逢,林守溪岂能如愿。
    “你与那小妖女狼狈为奸,欺瞒夫君,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林守溪问。
    “你又想动用家法?”小禾扯来枕头,盾牌般护在身前。
    “倒也不必,夫君向来大度,这次可先饶过你了。”
    林守溪微笑道:“小禾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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