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点地,在腿上磨着,将那混杂着脓血的腐肉一点点剔出。
    守将瞳孔不断收缩,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哆嗦个不停。
    这特么是什么人啊?
    守将看到张友仁大腿上露出的白骨,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一边一同来此准备带人走的士兵,也惊恐得后退几步。
    而张友仁的大腿上已经开始涌出血液。
    不过即便如此,张友仁今天还是得挨打,这是规矩。
    守将将张友仁带了出来,他不敢低头,低头就会看见那可怖的伤口。
    士兵们踟蹰上前,将张友仁绑缚起来。
    大殿上的杖打一如既往,张友仁同样一如既往的不吭声,没有惨呼,也没有哀嚎。
    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越王已经改好了诏书,看着张友仁的凄惨模样,心中有一种病态的快感。
    可惜唯独没有听过惨呼,这人肯定是个哑巴,就是纣王故意派来给他出气的。
    “报!大王!急报!”
    越王轻抚短须:“呈上来。”
    既然是吉报,那么必然是前线战事已定,他已经是名副其实,能与大商抗衡的越王了。
    打开奏疏,越往下看,越王的脸色越黑,直接将奏报大力一扔。
    他猛的拍了拍桌案,桌案碎了,这是他特意找人打造的易碎型桌案,怒而碎案,气势磅礴。
    “欺……欺人太甚!”
    朝臣捡起奏报,大骇,竟是战败了,吴王竟然也和他们动了一样的心思,带兵占领越侯的土地,结果两方人马遇上,大战一场,己方惨败。
    越王嘶吼道:“急报还是吉报都分不清吗?拖下去,打!”
    守将不明就里,但他早就爱上了杖责的快感,打人很爽,便将传令兵压住,挥棒就打。
    “嗯?”越王冷哼一声:“将他也拿下,打!”
    守将莫名其妙,他都升职为镇殿将军了,又没犯啥事,怎么突然挨打?
    “打!”
    越王又强调了一声,便有侍卫将守将也拿下,开打。
    守将与传令兵的哀嚎声传彻大殿,不少人惊疑,这也太夸张了吧?打板子真有这么疼?
    张友仁时不时就得挨打,也没见他叫出声,你们怎么叫得跟杀猪似的。
    “来人,上菜!商使吃的菜!”
    不一会儿,便有人上了菜。
    不少朝臣以袖掩住鼻口,这是人吃的东西?
    馊了不说,还有虫子在里头爬动,隐隐约约还能闻到股尿骚味,便是街头的泼皮闲汉也难以忍受。
    “来!诸卿一起吃!”
    越王下了王座,径直走到张友仁面前,端起一碗馊了的粟米粥,张嘴便吃。
    甚至还从中挑出了一只青虫:“这虫儿极是肥美,诸卿,还不一同入席?”
    说着,便闭上眼吃下。
    群臣错愕不已,大王失心疯了?
    但只是怀疑了一会儿,便纷纷各自端起兽食,大快朵颐。
    他们明白了。
    前线战事失利,还遭遇了吴王,不仅失去了本应能占领的土地,甚至还损兵折将。
    等吴王完全占领新得的土地,自然会将目标放在实力大减的越王身上。
    这时候所有人已经完全明白了,纣王哪是放来一个哑巴给他们出气啊,分明是放了一剂毒药!
    这是一手从朝歌朝贺时就已经开始的毒计,驱吴吞越之策啊!
    张友仁就是这驱吴吞越之策中的最后一手绝杀!
    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臣服纣王,以朝歌为依仗,对抗吴王,要么臣服吴王。
    臣服纣王,多半还能保有领地,毕竟朝歌离越地很远,而且纣王正处于与诸侯对抗的局面,需要支持,这是雪中送炭。
    臣服吴王,恐怕一切都完了,从占据越侯领地就能看出吴王的野心,能抵挡全据越地的诱惑?会对嘴边的肥肉只看不吃?
    何况吴王能名正言顺的打过来,因为商使在越地呆了好几个月。
    不管越王如何对待商使,吴王都能以越王与纣王关系暧昧为由来攻。
    这样的举动,在大多数诸侯眼中,都是可以接受的,反正吴王势大,而且大家都有一个目标——对抗纣王。
    既然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爱咋打咋打。
    所以说,摆在越王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越王抓起一把粟米,往自己脸上一扔,他高喊着:“取泥来!”
    “愣着什么,扔!”
    立时便有馊米烂泥加身,富丽堂皇的大殿顿时一片狼藉。
    越王期待的看着张友仁,但张友仁依旧一声不吭。
    “将商使的随从带来!”
    随从入殿,那个生了烂疮的倒也命大,一直没死。
    越王一咬牙,上前对着随从的烂疮一吸:“竟有如此恶疾?速速遣人医治!”
    他接着道:“来人,孤王有过,怠慢商使,该打,杖责四十……不,五十!”
    这边刚打完了守将和传令兵,两人还在哼哼呢,越王就喊着要打自己。
    侍卫面面相觑,打还是不打?万一越王事后报复怎么办?
    “孤王有过,该打!”
    侍卫还是下不去手。
    群臣之中一人走出,拿起棍棒便打,迟疑不得!
    要让越王坐稳位置,要保留领地,继续荣华富贵,只能如此!
    五十杖很快打完,越王又不能用喜欢的姿势了,但在生死存亡面前,他懂得取舍。
    可做到了这种地步,张友仁还是没有开口。
    张友仁不知道怎么开口,这局面已经失去控制了,他完全没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何况纣王叮嘱过,不能说话。
    越王心中烦闷,守将的哼哼声让他的烦闷加剧了几分,本想让人将之拖出去,忽然灵光一闪。
    “你,学狗叫!”
    越王叱喝道:“不,不用学,你就是狗,快叫!”
    守将在群臣的目光注视,不得不硬着头皮:“汪……汪汪……”
    “一条好狗!”
    越王再次期待着看向张友仁,还是没反应。
    他一咬牙:“汪汪汪!”
    群臣一愣,也随着一起,汪汪声此起彼伏,偌大的宫殿,成了狗窝。
    一声不吭。
    越王面色一沉,陪着你演了这么久戏,还是不吭声,看来还是得付出点实际代价。
    他拿出大印,呈给张友仁:“先生,此乃孤王印玺。”
    他又对着朝歌的方向拱手一礼:“臣愿永远臣服陛下。”
    这次,张友仁动了。
    他拿过印玺,用尽全力往地上一砸,随后颤抖的手一点点摸进胸口的内衬,拿出了一个东西。
    外镶的金边儿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渍。
    玄鸟玉佩。
    他第一次以商使的身份将玄鸟玉佩展示在众人面前。
    第324章 要用诸侯打败诸侯
    王印在地上,越王和群臣也在地上。
    张友仁摆明了一副高姿态,越王不由得将头更加垂低了几分。
    越王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先生有何指教?”
    他内心极为不情愿,但没办法,此前,是张友仁在忍,现在好,纣王的目的达到了,自然就轮到他忍。
    张友仁愣了半天。
    指教?当不得指教。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是忍忍忍,忍着忍着,怎么主客位置变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是真的不知道,而且纣王特意叮嘱了他,不能说话。
    沉默。
    一时间,大殿中只剩下那名守将的汪汪声,他不敢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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