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赶紧上车。”曲淼坐到后排,小甘还没进来,车门突然被人拉开。曲淼虚着眼抬头看背光里的男人,那人说,“你还真是甩手掌柜,就这么潇洒地走了?”
    曲淼耸耸肩:“我回家过一个年,没碍着你吧?”
    “你行啊你,过年还有快一个月呢。”外边的男人一笑,突然拉着曲淼的手往外拖,小甘在对面车门外喊:“蒋总你干吗,你干吗呀、啊……”他咩咩叫的嘴立刻就被人捂得严严实实。
    曲淼被蒋卓晨拉出来,对方把他按在车门上。蒋卓晨盯着他,他突然就朝着他打了个喷嚏,蒋卓晨赶紧把脸闪到了一边。
    曲淼靠着门,不屑地望着蒋卓晨:“有本事你别躲。”
    “是昨晚暖气没开足?”蒋卓晨回身逮着曲淼的下巴,低头就是一个吻,“下次不让你光溜溜地在客厅操|你了。”
    曲淼不耐烦地推开蒋卓晨的脸,“没有下次了,你自己算算都多少次了,这段时间就是报恩也该够了吧?”
    蒋卓晨“哦”了一声问:“怎么,我哪次操得你不爽?”
    曲淼说:“我也想去操别人让别人爽,要不你来试试?要是你没这想法就算了。好狗不挡路,可以让你的狗给我的秘书让路了吗?”
    曲淼推开蒋卓晨坐回车里,车外的男人挥了挥手,示意保镖放开小甘。
    秘书一刻不敢逗留,身上的桎梏一松便逃进了车里,“碰”地关上车门。
    “开车。”曲淼说。连句再见也没有,车绝尘而去,很快就把蒋卓晨甩得不见了踪影。
    “绝情的东西。”蒋卓晨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从车消失的方向收回视线。
    G市距A市四个小时的车程,回到A市时刚过午,司机把曲淼送到云来酒店,曲淼下了车,小甘不放心地跟下来:“我还是去给你买点感冒药,你在里边等我会儿啊。”
    曲淼瞅着小甘快速走进暖洋洋的阳光里,他笑了笑。
    齐飞上个月就回了国,但两人各忙各的一直没见面,今天曲淼回了A市,第一时间就赶过来跟齐大少一起吃午饭。
    这地方已经有些年头,夹杂在高楼大厦中间的一条老街,大多数店铺都向外扩展,拉起布棚子,棚子下摆着商品或者桌椅,霸占着原本就不那么宽敞的人行道,也让整条街道显得更狭窄,街边叶子掉得差不多的高大法国梧桐挺立在阳光下,有一些无聊的、小小的萧瑟。
    云来酒店,就在这条街上。
    说是酒店,却和帆船酒店那样的地方相去甚远,一栋五层的老楼房,就建在街边,临近三岔口,整天都没多少车路过。
    只有他们两个,才会约到这种地方来。
    曲淼觉得要不是他遇到了唐天予,齐飞遇到了黄煜麒,他们俩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齐大少跟曲淼是少年时期在一堆狐朋狗友里认识的,混迹在各种各样的人里,齐飞却偏偏洁身自好老老实实得不行,这样的人,尤其的吸引曲淼。
    云来酒店很老,四十多年前A市最火最高端的酒店现在已经淹没在城市林立的繁华里,楼下的大堂墙壁上,还挂着当年总理以及一些名人在这里短暂停留的照片。
    现在早就不兴这套,谁的大堂不是金碧辉煌尽攀逼格,而这里就连前台接待小姑娘也穿得比别人保守。
    这里有齐飞的故事,而曲淼是那个聆听过故事的人。
    这里也有曲淼的故事,他遇到唐天予,就是在这一条旧日街道。
    酒店已然没落,勉强还靠一些老顾客撑着,这两位款爷每年也会投一些钱给酒店做维护,所以他们一来就会受到无尽的欢迎。
    齐飞正在三楼的室外餐厅晒太阳,面前摆着个刚吃完的碗,除了他这里就没别人。曲淼走过去在齐飞对面坐下来,有人过来收拾桌子,齐飞从面前的杂志上抬起头来,冲曲淼一笑:“看这套衣服帅不帅?”
    杂志立在曲淼眼前,翻开的那一页,是一个男人穿着一套风骚至极的定制西装,坐在一张花里胡哨的木椅上,一脸邪魅地盯着书外人的画面。
    曲淼叹了一口气说:“你是想问我穿着衣服的这个人帅不帅吧。还行,不错,很符合你的审美。”
    喜欢到这种程度,如此光明正大,为对方挥金如土,常常出双入对,却偏偏还只是朋友。
    听到曲淼夸赞黄泽洋,齐飞顿时咧嘴笑起来:“刚才我饿了先吃了一碗面,已经点了菜,都是你喜欢的。”
    “能点点别的吗,”曲淼靠上竹椅的椅背,伸了个懒腰,“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齐飞偏着下巴看看曲淼,突然说:“怎么精神不太好,橡树湾的事很忙?”
    “……还好。”曲淼的眼神微微闪动,宁静的冬日,在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地方,他终于感觉到了厚重的疲累与压抑。
    “发生什么事了?”他最好的朋友收回了书与笑容,关切地望着他。
    “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曲淼做了一个深呼吸,但除了齐飞他不知道还能对谁说。
    “齐飞,我的身上背着一条人命。”
    齐飞的双眼慢慢张大,愣愣地看着曲淼,想从曲淼的脸上看出玩笑的痕迹,但他并没能如愿。
    “在得到他死讯的时候,我发现这条命比我以为的更沉重。”
    在杨旭死的当晚,曲淼从噩梦中惊醒,他大汗淋漓,惊恐彷徨,那个前来找他复仇的鬼魂仿佛一直都在他的床前徘徊不去,一闭上眼睛,他就会看到它阴魂不散的画面。
    蒋卓晨曾经对他说,杀一个人,夺一条命,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他知道,但他别无选择,他找人在杨旭的病房开满冷气,给他注射了加量的钙剂。那个原本就患有冠心病且重度昏迷的大慈善家死于普通的心肌梗塞,没引起任何怀疑。
    凡事皆有代价,杀杨旭,代价是曲淼从那晚开始不停做着噩梦。只有昨晚他没有梦魇缠身,昨夜蒋卓晨搞了他大半宿,他最后被他操得昏了过去,累得连梦都没力气做。
    曲淼说完后,两人间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之后,齐飞提高声调说道:“别想了。”
    “既然已经做了,没有回头路可走,就别后悔,别想太多。”他站起来,走到曲淼面前说道,“曲淼,忘了这件事。”
    曲淼点了点头,面色难看的脸上却露出一些困惑:“……你为什么不问我我到底要了谁的命。”
    齐飞叹口气说:“答案太容易猜到了,曲淼,你这辈子除了唐天予,还能为什么做到这样的地步。在你开口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已经浮现出了它的来龙去脉。
    “之前要杀杨旭的人,真的是唐天予。对吧?”
    “……”
    “你不否认,那我猜的果然没错。曲淼啊……你真是——”齐飞停顿了一下,有点不知该如何表达。他不喜欢对曲淼的言行指手画脚,但他没法再保持无意见的沉默。曲淼竟然为了唐天予弄死了杨旭,那下次呢?
    他怕有一天曲淼会被“唐天予”三个字害死。
    ☆、第二十五章
    25.
    “你啊,拜托你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好吗?不求回报的爱也是一种偏执,这种偏执除了痛苦还能带给你什么?说得不好听一点,你又不是圣母,为什么要为唐天予做这么多?
    “以后别再管唐天予的事了吧,这次的事你也别再想。杨旭本人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他背地里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所以给他这样的结局——你就当自己做了一次社会警察好了。”
    曲淼沉默不语。
    “听我的话。”齐飞使劲捏了一把曲淼的肩头,“让它过去,这件事只要不被人知道就不算什么。”
    但他很明白,这种事并不是不算什么。否则曲淼就不会变成这样。
    “嗯。”半晌,曲淼抬头望着阳光下的齐飞,转瞬那张沉默的脸消失,他的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晚上我睡不着觉,最近一直这样,今晚你要不要来给我暖床?帮我驱散噩梦?”
    “你真的需要我陪床?”齐飞凝眉问。
    “当然——不是真的,你看你这么认真的脸……哈哈哈,拜托了,我逗你玩的。”曲淼咧开嘴张扬地坏笑起来。齐飞捶了他一拳,他渐渐觉得身上暖了许多,而且轻松了不少。有一些人,哪怕他不是你的至亲挚爱,但他是一生不可弃舍的最亲密的朋友。有他在,许多难过的难释怀的难想通的总是能迎刃而解。
    有这样的友情,岂不是也算人生幸运。
    但他们的友情并没有让曲淼感喟多久,小甘买了药回来,被曲淼叫着一起吃了午饭,还没吃完,就有人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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