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蜜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一个交易条件,现在的人谈事情如果不谈条件基本办不成事,许蜜深谙这个道理。
    “牛肉太老了。”陈戬喝了口红酒,漫不经心地说:“韩国怎么样?”
    陈戬这么说,就是成交了,许蜜想关键时刻还真是朋友多了路好走。
    许蜜在听到施颜的决定后,也觉着这个办法挺好的,一方面终究是亲姐妹,反目成仇太难看了,不如先把施筱雅送走,让她在外面感受感受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她才能知道家有多好,另一方面现在很多女生都哈韩,如果回头真安排施筱雅去韩国,她应该不会太拒绝。
    施颜还继续被朗阳堵在门口。
    “你不用瞪许蜜。”施颜用脚尖点点地,提醒着朗阳曾经说的谎话,“你跟你妈说那女人是你员工,那么这位员工叫什么,你来说说?”
    朗阳嘴硬得很,坚决不承认那女人就是施筱雅,但也没再在施颜面前满口胡诌,只是沉默。
    “哈哈,”施颜怒极反笑,“朗阳,你连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敢承认,你还是不是男人?!”
    朗阳喉咙动了动,突然用极轻的声音说:“颜颜,我什么都不怕,只怕没有你。”
    施颜鼻子猛地一酸,别开脸,才没有让自己流下泪来。朗阳就是这样,永远知道她的弱点,从前吵架便是这样。
    刚恋爱时,她拿了奖学金,特别高兴,跟他约好第二天早坐车去百公里外的滑雪场滑雪,结果他第二天早上突然打电话来说拉肚子去不了了,她当时信以为真,担心得忙买药买饭地让他哥儿们给他送上去,直到很多天后他哥儿们说漏嘴,她才知道他们宿舍四人在麻将馆打麻将打了一宿,打到早上困得起不来床了而已,她那时真觉得他可能并没有那样喜欢他,怀疑自己的轻率,几天没理他,想重新考虑还应不应该继续谈这段恋爱。然而朗阳却在几天后重新买了票,一字一顿地跟她说,“颜颜,上次是我不对,我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因为跟你在一起而变得稳重,不再幼稚。”而那次之后,朗阳真的变得稳重许多,她诧异他真的能做到,他趴在自习桌上笑眯眯地看她,当时阳光恰好,他璨烁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她,“因为你啊,所以我能说到做到。”
    时光一晃到如今,朗阳一直保持着曾经说到做到的诺言,她眼看着他从一个大男孩,变成一个负责任而稳重的男人,所以她心甘情愿答应他的求婚,心甘情愿嫁给他,然而时至今日,他却在她满心期待想要孕育子女时,赠予了她最大的谎言。
    施颜思及至此,突然摘下她这么多天几次想要摘下来的婚戒,递到他眼前,“又要谈夫妻情分么,好,等你能承认自己犯的错,承担责任的时候再来找我,我跟你去。”
    朗阳垂了垂眼,没有动作,眼中的痛苦清晰显现,好听的声音这时像被冰冻过,黯然沙哑,“颜颜,你别这样……”
    施颜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我哪样了?朗阳我问你我施颜对你不好吗?我从二十岁就跟了你,到现在,整整七年!我为了你放弃出国,为了你去陪你跟那些客户喝酒,喝到我胃出血,我甚至为了你舒服我不停地吃避|孕药,你如今做出这种事来,你还让我别哪样?!”
    正是因为付出得多,所以她才在知道真相后这样无法承受。如果她只是坐在家里享清福的太太,朗阳出轨只能怨她自己,可现在呢,她怨谁,她做错了什么?
    朗阳红着眼,“老婆我……”
    “施颜!”许蜜突然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撞开朗阳,扯住施颜的胳膊,“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板嘉东说你妈进医院了,快走快走!”
    朗阳神色立即一变,刚想问板嘉东为什么会知道,同一时间又接到他新助理的电话,说他岳父打电话到公司说他岳母住院了,看着施颜焦急的神色,迅速将戒指推回到她手中,“我送你去。”
    这时陈戬也走了过来,截住朗阳,对施颜和许蜜点头道:“我知道病房号,我送你们去。”
    ☆、第23章
    陈戬开车载着施颜许蜜,朗阳紧跟其后,同一时间赶到医院,朗阳脸色阴沉地跟在陈戬后面,同他们一起上楼。
    施母这时已经醒来,脸色发白,眼睛通红,仰头看着输液瓶发呆,施父坐在床尾唉声叹气,施筱雅则站在窗边儿默默流着泪。
    许蜜看到这修罗场一样的场景,刚迈进去一条腿就收了回来,低声对施颜说:“我,我跟他去问医生了解情况,你……们聊。”说着拽走了陈戬。
    施颜缓了缓神,走到床边儿,轻声问她爸现在什么情况。施颜爸叹了口气,指着老伴儿和小女儿说:“医生说让留院观察,但是这两个究竟怎么回事,问老的老的不说,问小的小的就只知道哭,你问吧。”
    施颜动作缓慢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已然猜到事情原委,应是施筱雅跟她妈坦白气得她妈犯病,她爸还不知道情况。施颜妈发病是急诊,还没有安排病房,急诊里六个大床位,有小孩有大人有陪床,人挺多的,家丑不可外扬,什么话都不好说。施颜今天穿着许蜜的正装,头发盘在脑后,化着工作淡妆,一身的职业装,叫她多了几分理智,她给她妈掖着被子,淡道:“有什么话等出院了再说吧,朗阳,你去给妈转下病房,最好单间。”
    施母听见施颜提到朗阳名字的瞬间就闭上了眼睛,不想听不想看。
    施筱雅站在一旁,施颜全程当她透明,对她不管不闻不看,直到施筱雅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待下去而离开后,施母才终于睁开眼,一开口又是哭腔,“闺女啊……”
    施颜碍于她父亲在旁边,轻轻摇头说:“妈这事儿你别管了,也什么都别说,我会处理好的。”施颜这么一直忍着不说,其中一个理由就是担心二老的身体,不成想仍旧是被送了医院来。
    施母一直都很向着大女儿,这时枕头上已经满是泪水,她心疼地说:“委屈你了孩子。”
    施颜沉默地擦着她妈妈脸上的眼泪,一下又一下,眼中无光,像是机械地动作和说话,“别气了,再气小心医生不让你出院,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
    “没事,我的身体我清楚,不用请假,今晚在这睡一觉,明天一早就能出院了。”施母突然按住在她脸上不停拭泪的施颜的手,“闺女,要不你哭一哭吧,你这样妈看着难受。”
    施颜摇摇头,表示她不会哭,“妈你答应我不再去想这件事了,你身体好好的,我就比什么都放心。”
    施母忍着眼泪,迭声道:“好好好,妈不管了。”
    施颜爸坐在一边看着,似是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又好像仍旧不知道,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朗阳回来,给岳母换了单间病房。医院的床位一直都很紧,施颜没问是怎么换的单间,只是委婉地赶他离开,“你不是有会要开么,你走吧。”
    朗阳站在门口不离开,借题发挥着,“颜颜,公司的聚会……”
    施颜走到他面前,压着清冷的声音,以只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冷道:“我不愿意跟一个敢做不敢当、更不敢承担责任的人去参加什么聚餐。朗阳,你没种,你不是男人。”
    朗阳确实没种,不是男人,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他就是没办法在施颜面前承认,只好叹道“我明天再来看妈”转身离开,施颜则返回到病床前,继续照料老人。
    这时施父突然起身,“颜颜我去找医生。”
    施颜赶紧要跟上去,直觉她爸要去找朗阳。
    两人站在门口,施颜拦着她爸不让他去,施父深深地看着她,严肃而沉重,一字一顿地说:“当父母的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委屈,爸心疼你。”
    施颜闭了闭眼,连日来隐忍的眼泪就这样被她爸的一句话引了出来。
    都说父亲是女儿前世的情人,这话真假是无从判断了,但女儿和父亲的感情,当真跟女儿和母亲的感情不同。
    施父是个老好人,总是笑眯眯的,施颜总会在遇到问题的时候跑到茶桌边儿跟他父亲一起喝茶,谈谈国家大小事儿,她喜欢听他父亲的很多宏观理论,叫她心胸宽阔不少,而她以前一度以为父亲的感情并没有母亲的感情那么深,直到出嫁的那天,她看着她父亲哭红的眼眶和装作不在意抹眼泪的动作,才知道父亲有种爱叫作隐忍。
    施父抹着施颜脸上的湿润,问她是打算要离婚吗,施颜点头,“没办法再面对朗阳,我怕我会生病。”
    “爸支持你的一切决定。”施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女儿这么优秀,绝对值得更好的。”
    施父终究没有去找朗阳,忍下揍朗阳的冲动,去食堂给老伴儿买饭,施颜情绪稳定了一些后,突然发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想了很久才突然记起是要向板嘉东道谢。
    在来的车上,施颜才知道陈戬的名字以及他是板嘉东的助理,今天纯属偶然来许家园吃饭,又解释说他老板今天陪老人在医院做体检,刚好看到施筱雅,听见施筱雅哭着喊爸妈,就立即打来电话通知许蜜。
    施颜虽然当时满脑袋都是她妈的身体安危,但仍旧觉察到了不对劲,问许蜜,“他有你的电话?”许蜜表情一愣,一时没想出理由来,还是开车的陈戬比较冷静,他说,“老板打的餐厅座机。”施颜“哦”了一声,还是觉着有些怪,这怎么就赶得这么巧?
    但不管怎样,谢还是要谢的。
    板嘉东在看到屏幕上闪着施颜的电话号码时,长长地舒了口气,等来她的电话当真不容易,跟旁边的人做了个“嘘”的手势,叫他不要出声。
    施颜在电话里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感谢他,板嘉东仍旧一副正直的好人模样,淡道举手之劳,既然看见她母亲住院,猜测她可能不知情,就打个电话通知一声而已。
    施颜不疑有他,挂电话前又一次郑重地感谢了他一番,不仅问了他父母体检结果怎样,还嘱咐他也多注意身体。
    板嘉东挂断通话后,舒服地向后倚着,重新拿起游戏手柄,听着祝宇轩抓狂的叫嚣。
    “爸爸你再赢下去,我就倾家荡产了!”
    板嘉东笑道:“不赢你个倾家荡产,我还能在这江湖上人称板爷?”
    “你让让我!”
    板嘉东摇头,“不让。”
    “你让让我!你为什么不让让我!”
    “不让,爸爸这是在教你,是男人,没实力就别想赢。”
    over。
    祝宇轩又输了。
    三局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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