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布莱恩的房门紧紧闭着,诺伊下楼去问房东,才知道沃尔早在昨天下午就退了租。
    诺伊自嘲地笑了笑,把披散着的长发扎成清爽的马尾,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背着包,走出门去,瞬间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003 机会
    “您是说,我不可以在这里学习表演吗?”
    剧团的负责人长着一张很温和的脸,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同样温和:“是的,林顿小姐。虽然我们林莺和古尔古德并没有合作关系,但是为一个初学者得罪赫赫有名的雷斯特老师,这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你觉得呢?”
    诺伊始终保持着微笑,离开时的脚步却变得沉重了许多。连续两个多月,她几乎走遍了西区所有的剧院,一开始她还会特意挑选历史实力兼具的那几家,毕竟这代表着底蕴和上座率,但是后来,她将目光投注到了默默无闻的小剧院,就算一个月只有几十英镑也没关系,可是却始终没有人愿意接收她。
    诺伊此刻倒有些佩服沃尔的果决了。不管怎样,诺伊都不清楚那两个人究竟在雷斯特老师面前说了什么,那位老师平时就更加青睐同为格拉斯哥出身的海伦一点,但主动出面切断诺伊的后路,那两个人下的功夫恐怕不小。
    过路的公交车窗户映出诺伊的脸,皮肤白皙,鼻子挺翘,蓝色的眼眸中写满了坚韧。诺伊努了努鼻子,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呢,她不应该放弃!
    连日奔波,英国夏季的温度虽然不算高,但回到住处的时候诺伊都免不了口干舌燥脑袋发昏,称了下体重,短短两个月,她就减了足足十斤。原先有些圆的苹果脸轮廓渐渐清晰,反倒让诺伊褪去了少女的稚嫩,看起来更加漂亮了一些。
    幸亏她之前攒了些钱,一年的房租也早就付清了,这两个月虽然没有找到愿意接收自己的剧院,但因为古尔古德剧院支付了一个月的薪水,加上她还是常去打工的餐馆的,短时间内,她倒不必担心生存问题。
    喝了一大桶水,诺伊发誓明天一定不出门了。揣了些零钱在兜里,诺伊出门去买些第二天的存粮,汉堡薯条什么的都可以,她只想明天好好睡个懒觉。掏出钥匙开门,锁孔插了几遍没插进去,反倒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张脏兮兮的报纸,直接飘到了诺伊脸上,厚厚的灰尘让诺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一只手提着吃的,另一只手去揭脏报纸,正准备扔到垃圾箱里,报纸上的一行字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电影《英伦四月天》试镜活动将于8月25日在云端餐厅展开,欢迎各位……”
    英伦四月天?诺伊眉头微皱,她记得,这部电影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名气,她也是闲暇时偶尔看了一遍。电影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男主角却是赫赫有名的科林·费斯,九十年代《傲慢与偏见》中的达西先生,08年凭借《国王的演讲》摘得奥斯卡影帝。科林·费斯自身也是高产演员的代表,几乎每一年都有新作品问世,他外表并不出众,却以英国绅士的魅力吸引了一大批观众的目光。女主角,如果诺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法国女演员伊莲娜·雅各布,出演过“蓝白红三部曲”这样名动欧洲的大作。
    诺伊怎么也想不到,这部电影竟然会使用公开选角的方式。
    相比较这些疑惑,诺伊更好奇的是,她能不能在其中获得一个角色呢?她把落满灰尘的报纸卷成团放在右手,左手拎着袋子,腿抵着门,刚进去就把袋子扔到桌子一角,一门心思读起报纸来。
    电影一般很少公开选角,最多只是在四五个候选人之间徘徊,最终选出一个最合适的。所以诺伊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不管如何,短期内她是找不到可以接纳她的剧院的,那倒不如在电影里打打酱油。至少科林·费斯是她一直以来都很欣赏的演员,能近距离观赏这位英伦绅士的演技,诺伊觉得相当不赖。
    第二天早上诺伊果断食言了。幸亏云端餐厅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只需要转一次车就可以到了。她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扎着高高的马尾就上了公交车,十分钟后,诺伊跳下车,奔赴云端餐厅二楼。
    现在才早上七点而已,餐厅门口却已经排起了长队,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穿梭在人群中,为每一位报名者发上资料单,试镜结束后,他们可以获得一百英镑的费用。诺伊把自己的信息填好,接过资料,却发现上面只有寥寥几笔,设计了一个大概的场景——因为前世看过这部电影,诺伊记得,这应该不是故事里和女主角有关的情节,所以这应该是单纯考察演技的一场试镜,角色分配如何,恐怕剧组还没有定论。
    试镜的速度并不慢,但尽管如此,诺伊还是等了足足一个小时。等她前面的一位试镜完,诺伊深深吸了一口气,步履坚定地走了进去。
    “你好,诺伊·林顿小姐。”
    诺伊坐定之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三人:“你们好。”
    中间的男人忽然笑了:“你有三分钟的时间。”
    一大早他们已经见了两百多个女孩子,什么类型的都有,诺伊的外貌并不算出色,T恤牛仔裤的装扮也只是寻常,并不能引起他们太多的关注。娱乐圈是一个太光鲜的世界,这些女孩子以为只需要有张不丢人的脸,卖弄卖弄风骚,就能挤进去。三个人对视一眼,又将视线投向开始表演的诺伊。
    腿不够长,外形也不是绝对吸引人的那一类……导演休·赫德森叹了口气,揉揉有些干涩的眼,一大早看了太多稀奇古怪的表演,他这把年纪了真不太受得住。
    漫不经心的目光却在忽然间停止了。
    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她的面前空无一物,但赫德森能看到,在她眼中,似乎正有一辆疾驰而去的列车,带走了她的爱人、她的青春,让她瞬间变得苍老。她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明明只是普通的房间,没有空调,可休·赫德森却仿佛能看到她额头被汗水打湿了的头发。她没有像别的女孩子那样以夸张的动作,或是哭泣或是尖叫,但是眼神已经泄露了一切。
    休·赫德森从事导演行业几十年,他可以肯定,他从没见过一个这么年轻的女演员拥有这样的天赋。
    “滴滴——”计时的钟声响起,诺伊停下动作,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休·赫德森盯着诺伊看了一眼,透明镜片后的一双眼中满是审视:“林顿小姐,请回去等待我们的通知。你的表演很有张力,很符合这个角色的需要,但是我还需要看看接下来,嗯,三百八十四位女士的的表演,谢谢你的到来。”
    诺伊轻声一笑:“感谢你。”
    说实话,此时此刻诺伊也很兴奋……当然不是因为她受到了导演的夸赞,她连面前这位白胡子大叔的身份都不知道呢!而是刚才,当她全心全意投入表演的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她所处的是试镜现场,那种彻底忘我的挥洒,诺伊作为演员的前世,几乎没有经历过。
    这就是所谓入戏。
    回去的路上,诺伊始终在回味着刚才表演的内容,连公交车都错过了。诺伊想了想,干脆绕着人行道慢跑,大口大口喘着气,又绕到音像店买了一大堆影碟回去看。
    “啪!”不知道和谁撞了一下,诺伊手里的影碟全摔了出去,她弯腰去捡,却发现罪魁祸首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诺伊顺着她的红底鞋往上看,那一身张扬得像个西红柿的,除了海伦·萨利还会有谁?海伦显然也认出了诺伊,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下一秒,她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显然对诺伊的现状极为满意:“诺伊,好久不见,最近每周两晚的《哈姆莱特》你去看了么?”
    诺伊扫了她一眼:“你挡着我的路了。”
    “罗伯特·法伦汀撰文夸赞了我的演技,或许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要正式去剧组报到了,而你,我可怜的诺伊·林顿,我同情你的经历,可是……”
    “滚开,你这聒噪的贱人!”
    “什么?”海伦的声音霎时提高了八度,“你这个可怜虫穷鬼,西区早已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如果你跪下来求我,我或许还会让雷斯特老师大发慈悲……”
    “真烦!”诺伊很想抽她,要不是在剧院里拘束太多,诺伊早就想把海伦好好揍一顿了,这个公主病高傲神经质的女人,想起她诺伊就觉得脑仁疼。现在她已经不在古尔古德剧院了,根本不用顾忌海伦这个烂人。捡完剩下的影碟之后,诺伊一把推开挡路的海伦,看着那个女人在风口大声喊叫,诺伊忽然觉得很爽。
    回到出租屋里,诺伊打开了电视,把碟片插进去,捧着一杯咖啡,慢悠悠地欣赏起电影来。她看的都是经典之作,尤其是94电影市场红火时涌现出的一大批佳作,诺伊甚至在音像店的角落里找到了陈凯歌的《霸王别姬》,这是一张二手碟,毕竟《霸王别姬》在国内再红,在英格兰影响力也是有限。
    作者有话要说:
    ☆、004 初见
    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诺伊从床上跳起来,胡乱套了件棉背心,打完了一套太极拳才去洗漱吃饭。难得有不忙的时候,她也没有亏待自己,炒了一份蛋炒饭,煮了一锅鱼汤慢悠悠地吃着。其实演员是一个控制食量控制到变态的职业,但诺伊始终觉得,十八九岁是最青春的时光,她应该努力让自己更健康,而不是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节食上。
    诸事完毕,诺伊取出纸笔,写下昨天观影的感受,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除了揣摩女演员独有的细腻演绎,她同样会研究男演员的深沉与厚重。
    “滴滴滴滴……”
    诺伊还有三个词收尾,匆匆忙忙写完了最后一笔,接起电话:“你好,这里是诺伊·林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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