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记,你心里难受就跟我说。”韩念念很轻的对他说。
    “我没事媳妇儿。”方知行闭着眼,还算镇定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奶奶和你还要照顾,是我的责任。”
    韩念念心里发酸,摸了摸他头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给他无声安抚。
    ......
    方婆婆这一觉睡到天将黑才醒,嘴里泛着药味,又涩又苦,穿好衣裳鞋,洗脸盆里刚倒上热水的功夫,就有人敲门了,从门缝里伸进个脑袋。
    “奶奶您睡醒啦,饿不饿?咱们出去吃点饭,奶奶您带我和方书记转转。”韩念念笑嘻嘻推门进来,方知行随后。
    方婆婆看看孙子和孙媳妇,笃定道,“你两一准没出去玩儿。”
    韩念念一本正经道,“没有奶奶当向导,咱们出去也没意思!”
    方婆婆笑着摇头,“好,反正不急着回去,这两天在这好好转转!”
    方知行特意管宣传部借了相机,这两日,门楼前十三陵万寿山...随处都有她们身影,方知行成了她们摄像师,到哪儿都要留个影,好在他备了胶卷!
    爽快玩两天,临上火车前,在全聚德吃了烤鸭,百年老字号,改造后留下为数不多的公私合营,高价餐厅,一只烤鸭十块八!
    哪怕这么贵,想尝尝全聚德大师傅手艺的人还是很多,这个价对得起这个味儿,别的地方做不出来!
    吃完一只,韩念念还想买一只带走。
    哪知服务员神色严肃,“同志,一次只能买一只。”
    韩念念咽咽口水,本想着带回去给陈卫东他们尝尝,不过转念一想,烤鸭就是要现出炉的才美味,带回去早就失了那个味儿,还不抵在岳岭国营烤鸭店里买只平价的划得来。
    吃饱喝足,忙着赶火车回去。
    回程就没来时待遇好了,方知行用他的工作证给方婆婆买了一张卧铺票,像方婆婆和韩念念这种行政工资的,出具介绍信之后只能要两张坐票。
    火车哐当一夜抵达岳岭,一夜未睡,韩念念有点晕头转向,方婆婆也是精神不济,谁都没心思吃早饭,赶紧回去就补觉。
    睡到晌午才陆续醒,方知行早就起了,铁锅滋滋啦啦响,金黄澄亮的炒鸡蛋已经出了锅,刷锅兑水,再搅一锅面粥。
    圆桌撑开,炒鸡蛋搁到方婆婆面前。
    “不逢年不过节,这样吃也太浪费了些。”方婆婆有点心疼。
    方知行道,“奶,以后您每天都得吃鸡蛋,我去医院给您开证明,能买到。”
    韩念念给方婆婆夹了一块鸡蛋,扭头对方知行道,“方书记,能不能弄到侨胞卷?我看侨胞店里有奶粉卖,买两罐回来让奶奶每天都喝。”
    方婆婆放下了筷子,看他两,“干啥?好像我生啥大病一样,小行你跟我实话说,我到底生了啥大毛病?”
    方知行咳了一声,淡定道,“奶您别多想,就是看您身体不好,想给您补补营养。”
    韩念念跟着附和,“吃得有营养了,身体才能健朗!”
    孙子孙媳妇孝顺,方婆婆心里不是一般舒坦,但嘴上还是道,“丫头你也得多吃啊,咋还这样瘦?皮包骨头一样,啥时候才能怀上娃...”
    到底是把压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人到老来,别无所求,就想三两奶娃绕膝下。
    其实相较方婆婆和方知行迫切想要奶娃,韩念念一直没那么想,倒不是逃避,就是觉得顺其自然,可自从知道方婆婆的病之后,韩念念心里有了些许压力,还是希望老太太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下一代人。
    嘴上没多说,从首都回来之后,韩念念不再要方知行看着,每天按时喝中药,药没了就去老大夫那里把脉开方。
    转眼进了五月份,整日阴雨连绵,连着下了半月,就没放晴过。
    眼见春小麦就要收了,天天下雨,这可不是好事。
    “娘咧,老天爷这是不给活路了。”郑大姐怀里抱着老棉袄拆洗,不住叹气,她和她男人老家都在农村,前两年收成好,老农民不缺粮,他们多少也能沾点光,这季收成要是坏掉,他们日子也不好过,又得紧巴巴守着二十多斤粮食过日子。
    “那三年都过来了,再苦也能熬过去。”提起那几年,严大姐心有余悸。
    韩念念竖耳朵听着,默默想着怎么把她空间剩下的粮食打掩护捣腾出来。
    下班回家,方婆婆已经做好了饭,叶兰英送来的野菜,掺到面里蒸菜团。到底是过来人,连日这么下雨,心里早有打算,眼下能省点粮就省点。
    农村榆钱树上打下来的榆钱叶,韩念念头一回吃,还挺新鲜,不觉吃了一个半菜团,又喝了大半碗面粥,肚子撑得鼓鼓。
    也不知道吃撑住了还是咋回事,下午胃里涨涨的难受,晚上还跟中午一样吃菜团,韩念念一闻到这个味道,受不了了,冲到廊檐下就是一阵吐。
    方知行愣了半秒,忙端了水出去给韩念念漱口,不停拍她背顺气,“媳妇儿怎么了,受凉了?”
    韩念念吐得眼眶子发红,好半响才缓过气,接过搪瓷缸漱口,错眼瞥见地上吐得,心里一恶心,赶忙转过身。
    方知行去厨房夹了块煤球,盖在污秽上,踩碎了拿铁锹铲出去。
    这两人还在懵逼中,一个以为自己吃撑了,一个以为他媳妇儿受了凉,方婆婆一旁看得心思百转,想到那种可能之后,乐得合不拢嘴。
    “丫头,上回月事啥时候来的?”方婆婆迫不及待问。
    韩念念不傻,立马也往那方面想,脸不由有些发烫,“算起来是过日子没来了。”
    怕方婆婆抱太大希望,忙又道,“奶奶,我月事不准。”
    方婆婆乐得不行,“一准没错,我看指定是有了!”
    韩念念满头黑线,“奶奶还是先找老大夫把把脉再说...”
    方婆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韩念念这会儿说啥她压根听不见,嘴里絮絮叨叨,“菜团子别吃了,得吃蒸鸡蛋,明天我去看看粮站供应啥,能不能买斤细粮回来...”
    韩念念哭笑不得,转头再看方知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温柔的笑着看她,一眼不眨。
    韩念念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推推他,“方书记,你快去拦着奶奶,别让她再蒸鸡蛋了,我吃不下...”
    方知行弯腰把人抱回屋,垫了枕头让她靠床上,俯身抱住她,额头相抵,嘴角止不住上弯,“媳妇儿,咱们有奶娃了,真好...”
    韩念念压力巨大,费劲的扯他头发,“方书记,还不一定呢,我怕你们失望...”
    方知行笑意不减,笃定道,“我有感觉,一定是奶娃来报到了。”
    还真让方知行预感了准。
    转天大早就去老大夫那里把脉,老大夫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半天才给个准话,“脉象滑利,如盘走珠,重按稍有不足,我给你开的中药还要继续吃,全是培本固元,吃了对你怀娃也无碍。”
    忙谢过老大夫,又拎了一大串中药回去。
    “方书记,别人怀娃是一大堆吃的,我怀娃怎么就是一串药...”已经连喝了一个多月,韩念念看到它们心里就有点犯恶心。
    方知行接过一大串药,拎一手拉上他媳妇儿,“再忍忍,等停了药,你想吃什么,我买什么。”
    韩念念嘴角翘了起来,任由方知行拉着,把她送到市委。
    郑大姐和严大姐都在,还是头次见韩念念她男人。
    等方知行走了,严大姐打趣道,“瞧这热络劲,看着咋都不像结婚一年的...我跟我男人结婚那会儿,结婚前还知道跑我老家门口蹲点稀罕我,结婚没几天,就开始吆喝我端水给他洗脚丫子,三天吵架五天干仗,都常有的事...”
    韩念念听得忍不住笑,强调,“我也给方...给我家那口子洗过脚丫子,也吵架,也干仗。”
    三人说说笑笑,韩念念还是没瞒着,把自己怀上娃的事告诉了两位大姐。
    “吃饭咋样?大妹子,姐是过来人,由衷跟你说一句,可不能为了省粮食克扣了娃,大不了让你男人去...”郑大姐声音低了下来,一阵嘀嘀咕咕。
    “还能这样?”韩念念奇了。
    郑大姐道,“我男人他们单位都这么给工友谋福利,要是只靠粮站买那点粮,早饿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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