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辰是在盛夏的一个夜晚出生的。
    那天万徽值夜班,在医院接到母亲的电话,骑着老旧的自行车一路飞驰着往医院赶。
    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幸而只是手掌擦破了皮,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满天的星辰,忽明忽暗,璀璨夺目。
    来到医院,妻子顺产生下一个男婴,小小的婴儿哭声很响亮。
    母亲喜得合不拢嘴,万徽忙前忙后伺候了一整晚才让这小家伙消停下来。
    第二天,万徽翻字典查了好半天,最终给儿子取名万辰。
    辰,是日、月、星的总称,他希望儿子有光辉的事业,有相互扶持的妻子,有能奉献自我、照亮别人的博大胸襟。
    林燕抱着两个月大的沈煦前来看望,万辰笑着打趣,这小哥俩以后可得好好相处,煦、辰,煦辰,温暖的辰光,寓意太好了。
    可惜两小家伙没随大人愿,从会走会跑就开始掐,掐得鼻青脸肿,掐得吱哇乱叫。
    李美香和林燕感情好,常常泡在一块,两小毛娃就被迫放在一块堆积木、玩发条小青蛙。
    尽管李美香教了万辰无数遍“妈妈”他人生的第一个发音还是“西西”
    一开始李美香以为他要尿尿,抱着他把了好一会也不见动静,小万辰急得乱动,从妈妈身上下来后,直朝沈煦爬去,一个劲喊西西,西西。
    小孩子发不好煦音,他以为的西西,就是沈煦的名字。
    林燕笑得前仰后合,李美香一脸无奈,这儿子,是不是白养了。
    后来长大点,掐得更厉害。
    李美香感叹,明明看着感情很好,为什么搁一块就非得打打杀杀的,这两孩子是哪儿犯冲啊!
    万辰自有意识就认识了沈煦,不知道是不是天天被捆绑在一起的感觉极不好,总之,他就是和沈煦合不上拍子。
    三岁他当着一众小伙伴的面大叫沈煦是个屙裤精;五岁,沈煦揭发了他抹黑玲玲白裙的事。
    诸如此类的小摩擦每天都在发生。
    万辰不喜欢沈煦,这一点是肯定的。
    万辰七岁那年,疼爱他的奶奶被查出患有肝癌。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给她治病,只能开了药拉回家熬着。
    李美香怕万辰被传染,勒令他少进奶奶的屋。
    母亲每天端着饭碗进进出出,万辰扒着小屋的门朝里面瞅。
    奶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到最后腹水严重,几乎吃不下东西。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万辰好几次流着泪问母亲为什么不把奶奶送到医院,给她打针吃药,病就能好了。
    奶奶去世那天晚上,父亲赶到医院,却没来得及看老人一眼。
    父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那是他第一次看父亲哭。
    从那些断断续续的自责声中,他稍稍明白一些事。
    他们家没钱给奶奶看病,父亲没本事不会巴结讨好那一套,干了十年还是个小工人。
    那天晚上回到家,李美香搂着万辰睡在床上,怕他吓着了,轻轻拍他的背。
    万辰睁大双眼,搂着他妈,“妈,以后我长大了挣很多钱,当大官,买大房子给你们住,好不好?”
    李美香笑着亲了亲儿子的脸颊,“好,妈以后就指望我们辰辰了。”
    万辰很聪明,几乎每个教过他的老师都这样夸过他。学习对他来说不是什么费力的事,但他也并不会就此松懈。
    喜欢上沈煦,绝对是意外中的意外。
    每天见面,每天听着他喊自己的名字。打开小窗探出头,楼下那人别扭地喊他下来吃饭,还总要附带一句“是我妈让我喊的,我可没想喊!”
    夏日乘凉,一张小凉席上坐着两半大孩子。
    沈煦和附近的孩子疯玩累了后呈大字型横躺上去,把万辰挤到了边边角角。
    “让一让!”
    “不让,这是我家的席子。”
    “不让我躺你身上了。”
    “你敢……哎哟……你真压……姓万的,我跟你没完!”
    沈煦因为打架被关了小黑屋,母亲将水烙馍里卷了菜和鸡蛋让万辰送下去给他吃。
    沈煦一边大口嚼着水烙馍一边将脸凑到万辰面前,“哎,万辰,咱们和好吧!看在你给我送吃的份上,我既往不咎,叫声大哥,以后我罩着你
    。”
    万辰像听到了很大的笑话,扶着墙笑了好一会,“大哥,小的给您送牢饭来了,您好好享用啊!”
    一张屉布飞到了沈煦脸上,万辰一溜烟跑回了家。
    小升初,万辰得了全校第一。
    中午到父亲单位送饭,厂子里的人都夸万辰聪明、懂事,将来一定有出息,万徽好福气,养个好儿子。
    脑满肠肥的厂长路过这,把所有人骂散后,对着万徽好一通数落。
    万辰看着一向高大的父亲却始终低着头弓着腰挨训,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万辰跑回了家,擦擦泛红的眼睛,在日记本上定下了自己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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