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成长的太晚,许多无意之举给贺阳带来了太多的伤害,但他仍旧必须要说,十年前那些简单的暧昧,那些最多只到接吻的感情,直至现在,仍旧是他存在记忆中的珍宝——那是他的初恋,当然,贺阳最后的不辞而别,让他以为,他也只是单恋。
    可如今,贺阳说他是前男友,这让他如何不雀跃,那起码是一种承认吧。
    只是他的目光看向贺阳,贺阳也只是简单的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包厢里交接,可贺阳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没有半分再说些甚么的意思,反而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就让他站在众人赤裸的目光下。
    这种情形下,是个人都能明白,贺阳并不喜欢眼前的人。
    张亚星作为贺阳的新朋友,这场聚会的忙前忙后的实际策划者,对这种尴尬的气氛门清,当即就搭了嘴话,“江哥,这哥们怎么得罪你了?”
    贺阳就笑笑说,“没怎么?就是拿走了我一些东西。”一屋子人听了心略微往下放了放,东西他们都不缺,钱他们也不缺,在他们看来,这都是身外之物。不过,拿了东西,那么朱骜所谓的男友身份就让人怀疑了,他们的目光也就更加犀利一点。
    朱骜能感觉到其中的嘲弄与不屑。他明白,贺阳的话让他们误会了,他拿走的哪里是那些身外之物,他拿走的是贺阳对家庭的所有幻想。这些东西,几乎抽干了贺阳的感情一般,让他对他,以及两个家庭避之不及。
    这是多少金钱也买不来,多少东西也换不来的。他理解现在的贺阳,可却怀念第一次见到的贺阳——那时的他,坚韧但对生活充满着希望,而不似现在,变得高深莫测,变得性情冰冷。
    所以,他承认这一点,他毫不犹豫的应答,“是,拿了很多。”多的他还不起。
    他一承认,还拿了许多,屋子里原本有些窒息的氛围就一下子活跃起来了。这群少爷们都老大不小了,甭管男的女的,谁没谈过恋爱啊。恋爱这种事,就是讲个你情我愿,我喜欢你,愿意给你,那你拿着没半点错,我要是往回找补,那才是王八蛋呢。可我要是不愿意呢,你拿了,那就是臭不要脸。
    显然,贺阳既然能说出这话,那东西就不是他想给的,那只能是一个答案,眼前这家伙自己伸手拿的呗。
    顿时,他们看朱骜的目光更犀利了。如果刚刚只是探照灯的话,如今却似刮骨刀了,连带着不屑,恨不得将他的脸皮拔下来看看有多厚。
    朱骜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可他知道,贺阳遇到过。在十年前,他在那次会所聚会上,他曾经让贺阳被人以为是他所包养的小白脸。那时候,就是这样的目光吧。十年了,他多次曾经想要感同身受,却只能明白,贺阳那时候一定很难过,否则不会反应那么大的跑出去。
    可他却不知道,在这样赤裸裸的目光下,居然是这样的难过。他已经成年了,他打过工,找过工作,为了创业,求过人也遭遇过闭门羹和嘲笑。那种目光里的确也有不屑和蔑视,可那是蔑视他不自量力,他们只是不相信他的实力而已。而如今,这些不屑与蔑视编织成的刀,正在将一个人的尊严完全踩在脚底下。
    他在这样的目光中站了大概有两分钟,三分钟,还是五分钟?他都对时间没有概念起来,只是觉得漫长而难以忍耐,他被那句男朋友所升起的兴奋,又慢慢的回落回去,甚至荡到了负值。直到后面一直在纠结的黎瑞安实在是烦透了程军的纠结了,大喊了一声,“他丫的我想干人不想被人干,你让我干吗?”
    顿时,刚刚形成的如网一样粘在朱骜身上的视线,一下子消失了,朱骜忍不住的身体一松,呼出一口浊气来。才发现多数人都已经转头看向后面,那边一个长相儒雅的男子正气急败坏的,拄着拐棍往外走,后面的壮汉想要扯他,又好似不敢用力,就那么分了开。
    儒雅男子向前挪了几步,才发现视线都焦灼在他的身上,他猛然抬起头,冲着满屋子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怎么,没见过我这样的攻吗?看什么看?我黎瑞安在这儿撂下话,以后聚会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说完,他拄着拐杖就往外走,这边一起玩的都是好朋友,张亚星连忙跳起来跟了上去,一边指挥着人去送黎瑞安,一边还指挥着别人,“劝劝那位啊,你说都说了让他稳着点稳着点,你说这又惹急了吧。”
    一时间,屋子里乱糟糟起来。这饭原本就吃得差不多了,又闹了这样的事儿,自然就散了。倒是张亚星挺不好意思地冲着贺阳说,“你瞧本来说好好聚聚,结果又闹这事儿,下次吧,下次咱们好好聊聊。”他说着凑近贺阳,瞥了一眼朱骜,“这人怎么办?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替你出手,保证他不敢再来缠你,对这种人,你别太心软。”
    朱骜怕是感觉到张亚星的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不知道瞧见了什么,眉头皱了皱。贺阳就拒绝了张亚星,“不用,他如今伤害不了我。”
    说这话,贺阳也站了起来,带着朱骜往外走。因为一直有人,贺阳就没再跟朱骜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心情平淡就好像这过去十年的每一天一样,慢慢的,溜达溜达的,放松的走进了电梯。而另一个则跟在后面目光复杂的看着贺阳。
    直至下了电梯,进了停车场,在经过一个大立柱的时候,贺阳突然发问,“什么事?”
    朱骜来之时原本是想跟贺阳直接和盘托出的,但目前看,贺阳对他并不信任,那样的话,就要讲究说话方式,他于是把自己的目标先说了出来。“我得知了个消息,不如我们合作一把?”
    哪知道贺阳压根不按理出牌,他不是反问什么消息,而是立刻停住了脚步,一直跟在他后面的朱骜差点撞上去,贺阳却突然抓住了这个间隙,猛然回头,腿却踢了过来。朱骜哪里想得到贺阳突然发难,不过他自小学习也是基础不错,几乎腿立刻后退半步,身体往右边一侧,就躲了开。
    可贺阳就瞧着他这个动作,他落地时脚拐了方向,直接到了朱骜的侧方,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整个人向前扑,趁着朱骜躲避贺阳脚没站稳,直接以身体的力量将朱骜一把压在了旁边的一辆车上,顿时,两个人一上一下,一高一矮,终于消停了下来。
    贺阳在朱骜上方,略有些喘的说,“你想和我合作?”朱骜倒是没在意贺阳这几招,他以为贺阳只是试探他,就想答话,却没想到贺阳不屑地对他说,“这时候想要合作了。你能付出什么?”他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让我上吗?”
    第82章
    如果不是刚刚那场被鄙视,朱骜还沉浸在前男友的兴奋中,说不定为了缓和关系就应了。
    只是他如今深刻的清楚贺阳对自己的观感,深知这句话恐怕跟那句前男友一样,不过是逗他玩的。他扭头看向后方,贺阳的脸因为喝酒和刚才的运动,还泛着红晕,他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儿问贺阳,“我同意,你就下得了口?”
    贺阳原本对他也没兴趣,前两天放出的诱饵,鱼儿上钩了,他只是顺便折腾一下,发发旧火而已,如今朱骜做出这副样子,更让他倒了胃口,几乎迅速的,贺阳就从朱骜身上跳了下来,两个人又离着两米远了。
    朱骜从车上爬起来,拍了拍衬衣上的灰尘,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然后才认真的说,“贺阳,或者吴江,我知道我们过去的事儿解不开了。我也明白你不想见到我。我来找你并非叙旧,只是突然发现了件事儿,是关于宏远和young的未来的,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摒弃旧怨,来谈一谈。”
    当然,他补了一句,“没有感情的,只从利益的。”
    这说法的确是客观,何况贺阳原本就是等他来,想要他的情报的,怎么会拒绝,他听了后没说话,反而摁了手中的遥控车钥匙,只见刚刚朱骜趴着的那辆车响了一下,贺阳边往驾驶座走,边道,“车上说。”
    鼎鑫这地方的确不保险,不过朱骜没上车,他指着旁边一辆破福特说,“我开车来的,你打头,我在后面跟着你,咱们找个地方说。”
    贺阳点点头,也没说话就关上了车窗,发动机陡然响起,然后车子就冲了出去。朱骜站在一旁,瞧着已经不见影的贺阳,摇摇头上了自己的车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鼎鑫,好在贺阳并没有飙车的意图,车子看着开得猛,速度并不是夸张,朱骜趁机超了车,给贺阳打了个电话,让他跟着自己走。等着离着鼎鑫远了,朱骜就把车停了个路边车位,拿了个东西上了贺阳的车,顺便把东西给了贺阳。
    那是个拿文件袋装着的东西,贺阳随手打开一看,然后整个人都慎重了,里面装的不是别的,而是那个发明专利。即便是经历过那么多,贺阳也是忍不住的震惊,“你们不是创新型实用专利吗?”
    朱骜点头道,“对,一年前申请的,灰蓝本的创新型实用专利。但是,我们前两天去领证书的时候,拿回来的是这个。并且,”他笑笑说,“连申请日期都改成三年前了。”
    贺阳自然知道这中间的差异,如果真的打官司,他们胜算小极了。他原本就因为廖鲁川的话,对宏远的谈和保持怀疑,这次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这是要打官司?”
    这倒是让朱骜诧异了,他并不知道薛超中间的事儿,以为打官司的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没想到贺阳竟然不知道,他眉头一皱便说,“早在一个星期前我就以法人的身份签了起诉书了,你们不知道?”
    他问出这句话后,两个人难得摒弃了成见,对视了一眼,算是明白了薛超中间做了什么小动作。贺阳不由的去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他的习惯,“薛义涛背后有人吧。”他记得廖鲁川说过,薛义涛曾经是廖永的薛洗脚啊,虽然自立门户了,恐怕也有联系。
    朱骜没想到贺阳能这么快想到这一点,不过贺阳知道的越多,他们的合作的几率也就越大,如果非要合作,他宁愿是贺阳,也不愿意被人当枪使。所以他和盘托出,“廖永。这事儿,”他指了指那张枣红色的证书,“廖永做的。我猜想是为了对付廖鲁川,八成你是被波及的。”
    贺阳自然明白,廖鲁川滑不留手,瞧着处处是破绽,但却难以对付。他是个神经病,杀人不偿命,老婆已经成了廖永的,儿子也是廖永,亲爹是共同的,他除了花钱,连点产业都没有,身边从来不少带人,恐怕廖永想要弄他,都找不到地方下手,自然盯上了他。
    他捏着那本证书,问朱骜,“你打算怎么办?”
    朱骜看了他一眼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却和贺阳刚刚想到的不谋而合,时至如今,这却是最好的反击办法了。恐怕任廖永和薛义涛打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宏远和young的两个掌舵人,居然有这一层关系。
    等着讨论好了办法,朱骜就下了车,他在打开自己的车门,准备上车的那一刹那,回头去了贺阳的车子,却发现他早已经毫不犹豫的开走了。车子混入车流中,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是贺阳的车子了。
    他慢慢的坐进了驾驶座里,叹了口气,这才缓缓的往公司开去。
    贺阳一回来,陈艺文已经等着他了,这家伙深知贺阳当时下的什么钩,那次见面他虽然没去,但也知道,不过就是在一家饭店的擦肩而过,除了小助理报出名字外,跟朱骜没有任何交流。他真没想到,朱骜真的上钩了。
    他都不知道该赞叹自家老板断人心思的本领又高超了,还是该发愁,十年后还这么有默契的两个人,以后究竟该怎么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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