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宫保山。
    楼近辰认出他来了。
    当他站在那里打量着宫保山之时,宫保山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里有一团光降临,像是太阳的光照在他的心灵,无比的刺眼,让他无比的难受。
    他眯着眼睛,有些痛苦难受的样子,嘴里说道:“谁允许你们进来的,我不是说过不要打扰我吗?”
    “宫保山,你在搞什么?”楼近辰冷冷的问道。
    “伱,你是楼近辰?”宫保山带着几分惊疑,又带着几分惧意的问道。
    楼近辰的本事,他是很清楚的,十多年前,楼近辰一剑便伤了府君周傥,间接的令周府君陨落于其子之手。
    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相信,楼近辰一定更加的可怕。
    “楼府令,怎么得空来这里了,是有人向你告状了吗?”宫保山说道。
    “外面都在传宫保山已经死了,我看,确实死了。”楼近辰说道。
    宫保山的神志,似乎受到了影响,他晃了晃脑袋,说道:“我没有死。”
    “武魁县以武风昌盛,怎么居然也玩起这些仪式来了?以身代神像?别人是由虚到实,你是要让自己由实到虚,从真实走向诡奇与虚妄吗?”
    楼近辰眯着眼睛,背着身打量着整个房间的布局。
    这个屋子里,幽暗,憋屈,墙壁上有壁画,写着宫保山的生平事迹,但是上面写的生平事迹,竟是七八分真事,然后又嫁接到了一些奇怪的怪事上,让人不知道究竟是真还是假。
    在楼近辰看来,秘灵进入人们的心中,需要有传记,需要有人为其传播生平事迹,那生平事迹当然是人们编的,但只要人们信了,便从虚妄走向了真实。
    而真实的人由此反向的举行仪式,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武魁县不懂这些,是有人教你了?”楼近辰突然转身问道。
    宫保山眼中闪过一丝的茫然,突然愤怒道:“我怎么就不懂这些,我们武人就不能够施法,不能够拥有一些手段?”
    楼近辰说道:“在我心中,武人,拳打大千无形神魔,修的是一拳一脚的纯粹,是顶天立地的风骨,武人站在那里,便如海边礁石,他会被淹没,但是不会击碎,海水退去他依然还在,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舍本逐末。”
    宫保山又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混乱之中。
    “是谁教了你这个仪式法?”楼近辰突然严厉的问道,他身上太阳的光辉涌动,仿佛要将一切的阴邪诡异都焚烧。
    商归安站在旁边,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轮浩日,那燃烧的火焰,滚滚翻涌。
    整个暗室刹那之间明亮起来。
    宫保山在这一刹那像是被镇慑了,恢复了清明,张口便说道:“楼府令,杀了我。”
    “是谁将你变成这样的?”楼近辰问道。
    然而宫保山却像是根本就不知道。
    “楼府令,楼府令,楼府令……”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怪异,变得扭曲,整个人都像是从阴间爬回来的厉鬼一样。
    后面,他已经不再是喊楼近辰的名字,而像是在作法。
    商归安的眼神变了,以他的经验,这个宫保山或许早已经死了,只是被人用法术摆在这里,也许是将他当成法宝祭祀。
    又或是一种另类的豢灵之法。
    那宫保山,整个人突然变得朦胧起来,原本被锁在那里的人,却不像人一样,反捆着的双手,竟是扭到了前面。
    他嘴一张,一口黑气喷出。
    商归安正想用自己的五灵灯抵挡,但是那黑气已经被燃烧。
    紧接着,便见那宫保山像是一只猴子,诡异而轻盈的跃上屋梁,直接破顶而出。
    他本来就矮小,现在看上去更瘦小了,当他破开屋顶,钻出的一刹那,竟是回过头来看下面的楼近辰。
    而楼近辰恰好看到他的脸上,竟是已经长满了黑毛。
    “师兄。”商归安喊了楼近辰一声。
    “不急!”楼近辰说道:“正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将宫保山变成了这个样子。”
    ……
    在城中有一屋。
    此屋门窗户紧闭,不露半点的阳光进来。
    有一个灰白胡须的老人坐在一张床上,他的床边立有一杆黑幡。
    黑幡上面有几个扭曲如蛇盘踞的符纹,幡杆亦是通体黑色,上面雕刻符纹。
    在他的床靠背上挂着一个铃铛。
    他突然睁开了双眼,然后起身,拿起黑幡就朝外面走去,他出了门,然后走上街,竟像是没有人看到他一样。
    他出现在武魁寺的后面,摇动着手中的铃,若有若无的铃声在虚空里传开。
    又听他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朝着城外走去。
    在他走后不久,武魁寺的屋顶被破开,一个黑瘦如猴的人从中跃出,只见那个人顺着屋檐诡异的滑落至地面,然后朝着那铃声的方向而去。
    而其身体竟是在天光之中,快速的隐没,像是从不存在过一样。
    刘四湘心中恼怒,但是他也没得办法。
    之前他确实是与宫保山交好,而宫保山建立这一座神寺,他也出力不少,毕竟宫保山做为一个纯武道修士,对这方面了解的并不多。
    几乎是他帮着设计的这一座‘神寺’,而之后,宫保山通过与神寺之中那‘神灵’的沟通,而使自身的身心都受到了洗礼,晋升了第四境。
    他当然也沾光,一起晋升第四境。
    于是宫保山与他更是关系紧密。
    只是宫保山却慢慢的开始出问题了。
    他总是梦到自己被无数的‘阴灵’缠身,并且身体开始出现异化。
    他一开始没有说出来,试图用自己的武道意志压制着,他天天练拳,他在练拳之中,感觉那些‘阴灵’便消失了。
    只是他却没有发现,自己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行了,他会自言自语,而他自己居然没有感觉到,他的身体里居然挤着许多的阴灵。
    他自己没发现,他的家人们当然发现了,于是想帮他治好,想了不少办法,最后找到刘四湘。
    刘四湘沉思了许久之后,说宫保山就是被‘武魁’给影响了,所以要和武魁一样,捆缚在神台上,用祭文和规矩去约束他,最后化解掉。
    所以,宫保山被摆上了神台。
    只是这才一年不到的时候,便有人来破坏了。
    这让刘四湘如何能不愤怒。
    只是他也清楚,若是被人撞破了这事,自己最好是快点离开,而且,他觉得自己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只要离开了这里,待将来大事发动之时,自己还可以再回来。
    那时将风光的回来,在这武魁县二十来年,他还真有点喜欢这里了。
    他决定将来回来之后,仍然在这里住下来。
    他已经出了城,身后的虚空里一阵扭曲,有一个影子出现,是一个干瘦的人跳了出来,如一只猴子一样。
    宫保山原本所擅长的便是猴拳,刁钻狠辣,灵动阴毒,有宫猴子的外号。
    此时他走起路来更像是猴子,在铃声召唤之下,一步步的跟在刘四湘的身后。
    看到宫保山的样子,刘四湘心中稍稍的叹息一声,想道:“一切都是你自己先出了错,怪不得我,我亦是与你真心相交,只是你自己出错,将自己交到了我的手上。”
    “不过这样也好,你生前我们是好友,现在我们更是不离不弃的伙伴了。”
    刘四湘走的很快,而且出了城之后,就往山林之中钻。
    随着他离得武魁县越来越远,他心中升起了疑惑,原本他认为自己会被人跟上,需要一番战斗。
    然而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畅,这反而让他怀疑了,他站在那山顶,看着武魁县。
    此时武魁县已经入夜,在这山顶可以看到武魁县之中,已经出现了点点的灯火。
    也就在这时,他的眼中看到了山里有灯光晃动。
    他眼一眯,知道追踪的人来了,这让他有些兴奋,身边的这‘宫猴子’虽然没有达到他心中预期的目标,却也已经祭炼出了一番成就,已经不是一般四境可敌的了。
    再加上他自己,在他心中,不管是谁到来,都可一战。
    那山中的一点灯光,像是诡异的鬼灯,闪烁一下便消失了,没一会儿,便在他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团昏黄的光,那光芒越来越明亮,里面出现了五色,而五色荡开,便看到有一个人一起出现。
    原来那光是一个人提着的一盏灯,对方在下方,而他自己在山顶。
    “坏我好事,阻我道途的人是你?”刘四湘说道。
    商归安看着对方,他很小心,因为师兄说对方很可怕,自己必须全力以赴才行。
    “那寺中是你设计的仪式法阵?”商归安冷冷的问道。
    “无礼的小辈!”刘四湘的声音之中充满异地口音:“如果只是你一个人,那么今天算是老子大收获的日子,正好拿了你,再炼一具法尸。”
    他话落,手中黑色铜铃摇动,铃声乍起。
    商归安只觉得突然有人摇动了自己的神魂。
    这就像是,原本是一株静立的大树,居然有人能够摇动树杆,动摇根本。
    商归安心中一紧,手中的五灵灯的灯光摇动。
    这五灵灯是他在游历的过程之中,找到了五种灵火代表五行,重新祭炼成的法器。
    五灵灯的光晃动,其中的灯光像是散落的树叶,竟是朝着山顶上的刘四湘忽卷而去。
    刘四湘冷笑一声,道:“难怪敢追上来,倒也有点本事,五脏神教难得再出了个人物。”
    他说话之间,手上并不停,左手持的黑幡涌起了一片黑光,而黑幡上扭曲的符纹如蛇一样的钻出来,化做红色的蛇,随着黑光一起朝着山下压来。
    乍眼看去,就像是一条红色蛇腾黑云驾黑雾,朝着山下涌来。
    商归安手中的五灵灯中,绿色的火光大盛,周围山中的木灵之气汇聚,形成绿色的光圈,竟是将那黑光红蛇给托住了。
    而那铃声却是越来越响亮,并且变的刺耳,像是要将这五色的火光形成的光圈刺破。
    又见商归安右手在火光里一捏,捏着了一点火光,似乎反复的揉捏、折叠着。
    商归安的动作并不快,但也不慢,不急不徐的样子,曲指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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