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苍龙殿吧,苍龙殿里有三位长老,圣威长老排行第二。”
    “俺听说过!那不就是皇帝的祖宗么?”邱雷刚欢喜道,“好啊,打得好!没想到那啥的长老真来俺们涌州了!他老人家在哪呢?”
    “去双熊关,见车骑大将军去了,不光圣威长老来了,太子殿下也来了。”
    “太子也来了!”邱雷刚一脸惊喜,“太子在哪呢?”
    “太子准备把三个关口各走一遍,他先去了羊角关。”
    邱校尉一怔:“去那个地方作甚?”
    “你不是说羊角关的弟兄们最苦么?难道不该去看看他们?”
    “苦啊,他们最苦,可俺真是担心他们闯祸,”邱雷刚面带忧色道,“俺们若不是事先见过你们,肯定不给你们开门,
    羊角关比俺们苦的多,俺怕太子进不去羊角关,更怕他们那群夯货得罪了太子,太子怪罪下来,却要遭殃了。”
    ……
    双熊关内,楚信把粱季雄接进了城楼,昔日魁梧健壮的车骑将军,眼窝深陷,须发盘结,憔悴的不成样子。
    粱季雄把近期战事讲给了楚信,说到诛杀敌将涅古来的时候,楚信放声笑道:“二长老,你何时学的如此阴狠?”
    粱季雄苦笑一声道:“你觉得我是那阴狠的人么?都是徐志穹定下的计议!”
    “那小子哪去了?我一直喜欢他性情,却还没机会与他喝上一杯。”
    “他去了铁狼关。”
    “铁狼关!”楚信皱眉道,“铁狼关的军士不认得他,只怕他进不去大门!”
    “他进得去,铁狼关的守军见过他一面,之前正是因为他来过涌州,才知道涌州的战局,也为咱们涌州的将士洗清了冤屈,楚将军你受委屈了,老朽此番来,正是为了……”
    粱季雄停顿片刻,发现楚信有些出神。
    他不时盯着白子鹤看。
    白子鹤红着脸,低头不语,不时看一眼余杉。
    楚信与粱季雄又叙片刻,找了个由头,把白子鹤叫进了后堂问话。
    问过了白子鹤,楚信回到正厅,阴着脸,冲着余杉喝道:“你给我过来!”
    余杉早有准备,挺起胸膛跟着楚信去了后堂。
    粱季雄费解,问白子鹤道:“白将军,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子鹤低下头道:“他们的事情,我,我也不知……”
    后堂里,楚信问余杉:“你与我部参将白子鹤,可是做了什么事情?”
    余杉回答的很坦诚:“事情还没做,但情谊是有的,只盼车骑将军成全!”
    楚信哼一声道:“你知道白子鹤是我什么人?”
    余杉道:“她是将军爱妾!”
    楚信愕然道:“这是她跟你说的?”
    “她不肯说,我也猜得出来,”余杉俯身施礼道,“横刀夺爱,非丈夫所为,余某也不愿如此,既是与白将军一见钟情,余某且觍颜恳请将军……”
    “说他娘什么横刀夺爱?那是我妹妹!”
    余杉看了看楚信,摇摇头道:“将军莫要说笑了。”
    “我怎就说笑?”
    “你们俩这年纪……”
    “父亲十五生的我,五十生的她,有何不妥?”
    余杉愣了片刻,再度施礼道:“兄长,小弟冒犯了!”
    ……
    太子带着一队人马,在羊角关下等了半日。
    邱雷光推测的很准,羊角关的将士不给太子开门。
    太子亮出了旗仗,亮出了诏书,恨不得把牙牌扔上城头,可关内的将士就是不给开门。
    等到了黄昏,吕运喜急了:“他奶奶的,且给这群丘八脸了,待老奴上去教训他们!”
    吕运喜仗着一身功夫想爬到关上,刚爬了几步就掉了下来。
    车骑将军的蚩尤兵主印不是闹着玩的,所有道门的手段在这都要受到限制。
    直到亥时,楚信从阴阳法阵赶到了,站在关下冲着城头喊道:“开门!我回来了!”
    楚信就喊了这一声,众人且抬着头,等着城上的动静。
    半响不见回应,吕运喜心急,对楚信道:“大将军,你再多喊一声,咱家担心这羊角关的守军是不是造反了!”
    “莫要催促!再等片刻!”楚信相信自己的士兵。
    又等片刻,城下闸门作响,渐渐升起。
    一名兵长,带着二十多名士兵走了出来。
    他们浑身都是土,从头发到脚尖,就像被泥土重塑过一样。
    他们很瘦,瘦的撑不起一身单衣。
    兵长站在楚信面前,半响不说话。
    楚信看着兵长,问道:“就剩这几个人了?”
    兵长道:“还有十二个,在城头上守着,这里有二十三个,就这么多了。”
    楚信略微颤抖了一下。
    他给羊角关留了五百军士,就剩这么多了。
    吕运喜上前对兵长道:“只认识你们家将军,不认识太子殿下吗?时才为什么不开门?”
    兵长不回答。
    吕运喜大怒,上前揪住兵长道:“问你话,怎就不说?”
    楚信一攥拳头,没作声,转眼看着太子。
    太子喝止吕运喜:“不要胡闹!”
    吕运喜憋着火,拽了兵长一个趔趄,兵长胸前掉出一个布袋。
    兵长俯身去捡,吕运喜一把夺过:“这是什么东西?”
    兵长立时红了眼,上前和吕运喜争抢,吕运喜偏不肯给,争抢两下,布袋破碎,洒出一片粉末。
    吕运喜大惊,赶紧捂住太子口鼻:“殿下,快屏住呼吸,这狗贼下毒!”
    兵长没说话,低下头,将粉末一点点捡进衣襟里。
    太子推开吕运喜,低头看着兵长道:“这到底是什么?”
    兵长低声道:“这是口粮。”
    “口粮?什么口粮?”
    “一天的口粮。”
    太子仔细看了看。
    锯末,草籽,糠皮,加上一点杂面。
    这一小袋碎末,是一天的口粮。
    两个士兵蹲了下来,和兵长一起捡。
    这不是兵长一个人的口粮,是三个人的。
    楚信不作声,静静的看着太子。
    太子默默看着眼前一众士兵,后退了两步。
    楚信冷眼看着。
    他为什么后退?
    嫌我的士兵脏么?
    还是真担心他们下了毒?
    像这样的储君,他也配得上……
    楚信突然愣住了。
    太子跪在了地上。
    吕运喜吓坏了,赶紧去拉太子:“殿下,使不得!殿下,这可使不得呀!”
    太子推开吕运喜,顿首拜曰:“谢诸公,守大宣江山!
    谢诸公,守大宣百姓!
    谢诸公,守大宣社稷!”
    兵长还在捡地上的碎末,一颗泪珠掉在了衣襟上。
    士兵们的眼泪,凝固在脸上,化作两道泥痕。
    羊角关上,残破的大宣旗帜迎风招展。
    士兵们咬着牙,没有一人哭出声音。
    ……
    深夜,徐志穹走出十方勾栏,神情凝重。
    他无数次提醒自己,要做正经事,不要在流连于此。
    可他还是在勾栏里,无耻的待了一天一夜。
    周青林追到门外,对徐志穹道:“徐兄,我在这,等你回来。”
    徐志穹冷笑一声,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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