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叶怯怯道:“别的东西也没试过。”
    “这东西的伤口太明显,容易留下手尾。”
    夏琥给了何青叶一把短刀,教给她一些要领。
    拿着短刀,何青叶的手开始颤抖。
    夏琥提醒一句:“这是道门前辈。”
    何青叶对前辈倒没什么概念。
    夏琥又提醒一句:“这是神机司的校尉。”
    匕首掉在了地上,何青叶也坐在了地上。
    暴怒之下,杀死一个官差,何青叶做到了。
    但直视一名神机司的校尉,她还没这个胆量,更不要说对他下刀子。
    徐志穹把千千车捡了起来,交给了何青叶:“实在不敢用刀子,你就还用这戏具吧。”
    夏琥道:“若是尸体处置不当,被神机司看出伤痕,岂不是知道又是我们动的手?”
    徐志穹笑道:“知道便知道,知道了,却又抓不到,他心里肯定难受,我就喜欢看他寝食难安的样子。”
    剩下的事情交给娘子处理,徐志穹借法阵回到使者团,潜行匿踪跨上战马,把傀儡替换了下来。
    童青秋低声道:“你不在的时候,玉瑶公主派人来找过你。”
    “找我作甚?是要紧事么?”
    “是不是要紧事,也不会告诉我,你的傀儡坐在战马上,她肯定要当面跟你说。”
    “童大哥,你怎么支应她的?”
    “还能怎么支应?哥哥我不擅长傀儡术,肯定不能让你的傀儡上她的辇车,只能借着你傀儡的嘴应付一句,说白天不方便,晚上再去。”
    “晚上我也不方便。”
    “那看你本事了,哥哥想不出好办法。”
    等吃过晚宴,庞佳芬果真来找徐志穹,徐志穹跟着去了梁玉瑶的住处,才知道梁玉瑶为何事找他。
    离神临之城越来越近了,梁玉瑶心里很不踏实,她怕和千乘神君在交涉过程中留下破绽。
    首先,徐志穹心里非常清楚,梁玉瑶眼界不低,见闻不浅,心思也不慢,如果对方按常理行事,梁玉瑶绝对能够从容应对。
    现在担心的就是对方不循常理,就像公孙文一样,在一些意料不到的细枝末节上做文章,抓住一个话柄,然后狠狠咬住不放。
    徐志穹思量了许久的对策,脑袋里列出了一个又一个选项,他在思考对方会从什么角度难为梁玉瑶。
    林倩娘也在做着同样的思考,她和徐志穹共同罗列出一百多条问题,教梁玉瑶逐一应对。
    不得不佩服名家的辩论能力,很多问题连徐志穹都无从下手,但倩娘都巧妙化解。
    可这么多应对策略,梁玉瑶能记住多少?
    就算都记住了,倩娘真把问题找全了么?
    梁玉瑶不可能全都记住,倩娘也不可能把问题找全,最基本的策略,梁玉瑶必须记下,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倩娘,他日到了朝堂之上,你须跟紧公主,无论何时何地,须寸步不离。”
    倩娘点头道:“我自会跟紧,可只怕到时候没有开口的机会。”
    “我送你一样东西,再教会你用法,这几日间,应该能学得会。”
    徐志穹把改良之后的传音牌交给了林倩娘,他把用法尽可能简化,付出的代价是传输的距离变短,一次传输的内容变少,而且梁玉瑶也无法在脑海中做出回应。
    但这是让倩娘尽快掌握传音牌的唯一方法。
    ……
    芦根村外的山路上,一名男子正在路边挖土。
    这人叫姜胜群,也是一名神机将军。
    挖了四尺多深,在土中发现了一些白骨。
    这些白骨,是从邹公靖的右臂上剥下来的,常德才将骨肉分开掩埋,藏得还算仔细,没想到还是被神机司的人挖出来了。
    他把白骨一根一根收集好,装进了布袋,拿到住处仔细研究了一番。
    “不会错,这是宦官道的技法!
    是那群外来人之中有宦官道的修者?
    还是千乘国自己出了宦官道的修者?”
    姜胜群拿着骨头,口中自言自语,嘴角不时上翘。
    “如果是外来的宦官,这事倒也没什么可深究的,可如果是自家的宦官,这里边的事情就大了。”
    说话间,姜胜群敲了敲那白骨:“谁也不想做一辈子神机将军,所以说,这事情还是弄大一些好。”
    ……
    接连走了三日,使者团在神临之城西面十里处驻扎下来。
    没有神君的命令,洪振基不敢把使者团带进都城。
    在城外驻扎一日,次日天明,神君大殿司礼监掌印太监秦燕来见洪振基,带来了千乘神君的旨意。
    一听说司礼监掌印太监,徐志穹还觉得有些亲切。
    没想到千乘国也有司礼监,在功能上应该和大宣的司礼监差不多吧?
    司礼监可以代替皇帝执行批红权,正因为这权力过大,所以长乐帝至今没有任命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
    而这位秦燕是千乘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看来身份不容小觑。
    结果经红衣使打探,发现徐志穹想多了。
    千乘国的司礼监,就是掌管宫廷礼仪的专属机构,不存在什么批红权。
    千乘国连内阁都没有,无论做任何事情,全凭神君旨意,也不存在票拟、批红之类的流程。
    秦燕此番来,就为一件事,希望梁玉瑶觐见之时,能向神君行跪礼。
    洪振基跪着接下了圣旨,起身对秦燕道:“这件事情,寡人只能和大宣使臣商议,成与不成,却没有半点把握。”
    秦燕诧道:“王爷,恕咱家多说一句,今天才去商议,是不是晚了些?”
    洪振基慨叹道:“寡人就怕神君误解,才要和你多说这一句,自从他们下船,寡人时时刻刻都在给他们讲解古礼,怎奈那梁玉瑶油盐不进,根本没把寡人的话放在心上。”
    秦燕皱起眉头道:“这一国公主,也这么不懂规矩?”
    洪振基苦笑一声:“那梁玉瑶还算是能说理的,你是没见到那运侯徐志穹,言谈举止却与山贼草寇无异,遇到此人,你也要多加小心!”
    秦燕还真有畏惧:“只盼咱家遇不到他。”
    洪振基赶紧去找梁玉瑶,把神君的旨意转达了过去。
    结果却在意料之中,梁玉瑶拒绝行跪礼,如果千乘国强逼,梁玉瑶则要求立刻返程。
    话说到位了,但是没能说通,这自然不是洪振基的问题。
    秦燕也不纠缠,只管如实回去复命,刚走到大门口,恰好遇到了徐志穹。
    其实也不是那么恰好,徐志穹只是好奇,千乘国的太监和大宣的太监长得是不是一样。
    还别说,差别确实不大,秦燕的衣着和当年的陈顺才有那么几分相似。
    不仅衣着相似,两人气息也有些相似。
    这就怪了,为什么气息会相似?
    洪振基虽和徐志穹私下翻了脸,但面子上还必须过得去,且上前互相介绍了一番。
    “秦掌印,这位便是宣国的运侯……”
    秦燕听说这就是运侯,神经立刻绷紧,后退两步,向徐志穹深深作揖:“我带神君圣旨前来,礼数不到之处,还望运侯见恕。”
    意思就是我是替神君传旨,这种情况不适合行跪礼,揖礼已经是极限了。
    没想到徐志穹先是还了一礼,随即又扶了秦燕一把。
    “秦掌印,有劳了,且到舍下喝杯茶?”
    他这一扶一请,让秦燕很是意外,赶紧回一句道:“谢运侯盛情,咱家还急着回大殿复命,就不叨扰了。”
    闲叙几句,两下话别,徐志穹一直保持着谦和的态度。
    这让洪振基很是费解,今天的徐志穹为什么这么好相处?
    其实徐志穹一直好相处,你若以礼相待,他也不会差了礼数。
    但若是在言谈之间,非得卖弄什么绵里藏针、笑里藏刀、敲山震虎之类的手段,那就别怪徐志穹不讲礼数了。
    可洪振基理解不了,他不明白徐志穹不尊重他这个亲王,却很尊重一个太监。
    不光洪振基理解不了,就连他身边的两个护卫也理解不了,这两个护卫都来自神机司。
    ……
    回到神君大殿,秦燕向神君复命,隔着一道帘子,也不知神君什么表情。
    秦燕在门口跪了一个多时辰,不见回应,直到听见神君的鼾声,一名内侍才吩咐秦燕可以离开寝殿了。
    回到司礼监,进了自己的卧房,秦燕赶紧脱下衣帽,擦了擦满身的汗水。
    秦燕的贴身随从栾喜,上前接过衣衫:“热水烧好了,我伺候您洗个澡。”
    秦燕点点头,忽然觉得情况不对,这屋子里好像还有别人。
    栾喜上前说道:“之前束王还说,大宣的运侯比草寇还狠,没想到他说话挺随和的。”
    秦燕一皱眉:“你提起他作甚?”
    栾喜抿抿嘴唇道:“我,我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
    你这是在套我话!
    话没说完,里屋走来一个人,脸带笑容道:“秦掌印,话不敢说,事情可真是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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