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道八品的碎骨之技,能把骨骼的韧性发挥到极限,按理说,粱玉瑶的盘蟒之技根本伤不了余杉,余杉只要用些杀气,就能轻松挣脱。
    可粱玉瑶的实际修为早就不是七品,盘蟒之技十分凶悍,余杉正在艰难抵挡,粱玉瑶又用出了七品技,奸佞无息。
    余杉窒息了。
    玉瑶公主好凶悍,想拦住她,还真不容易。
    但再不容易也得拦住,比起旁人的执拗,余杉更相信徐志穹的判断。
    徐志穹不回来,粱玉瑶绝对不能出门。
    ……
    对徐志穹保持绝对信任的,不止余杉,还有杨武。
    夏琥和常德才急得魂魄快要出窍,却又不知往何处寻找。
    杨武占了一卦,确信徐志穹还活着。
    “你放心,那个粱孝恩杀不了志穹,志穹肯定能找到脱身的办法,就算脱不了身,也能找到保命的办法。”
    虽说杨武很是自信,但去哪找徐志穹,这一卦却不好算了。
    “难道是这卜算的手段不对?我总是看不出志穹的方位。”
    常德才道:“陶姑娘都说了,卜算这种事情信不得,她修为不比你高么?赶紧想点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
    杨武又占了一卦。
    “先想办法把粱孝恩找到,他肯定知道志穹的去向,或许志穹就在他手上。”
    杨武用不同方法连占了两卦,两次卦象都证明粱孝恩在神临城。
    陶花媛也占了一卦,大致算出了粱孝恩的方位。
    “是在城东,到底是什么地方却难说了。”
    杨武对夏琥道:“把志穹收下的那些判官都叫上,一块去城东找。”
    “不成!”夏琥连连摆手,“这些人大半靠不住,我且挑两个信得过跟我一块去吧。”
    夏琥去了大宅,选了姜胜群、李杰、宁勇为、包怀洛几个人前往城东。
    钱立牧也想同去,夏琥道:“钱大哥,你莫要去了,你且把这帮判官看住,还得把神机眼看住,千万多加小心。”
    “你等也多加小心,”钱立牧放心不下,“遇到强敌,莫要逞勇,先告知我一声,咱们再想办法。”
    陶花媛这边也去找帮手,她想去找童青秋。
    童青秋的纸人虽说粗糙,但寻物找人很是中用,不成想,到了玉瑶宫,陶花媛正见到粱玉瑶和余杉撕打。
    碍于身份,余杉自然要处处留手,可粱玉瑶毫不留情,撕打了半个多时辰,余杉已遍体鳞伤。
    趁着还没被人留意,陶花媛用一道法阵把粱玉瑶困住,且待众人慢慢劝说。
    她把童青秋带上,正要去城东,见几名内侍走向了玉瑶宫。
    童青秋叹道:“看来这神君是来请粱玉瑶了,这下且看余大将军能不能拦得住。”
    陶花媛瞥了一眼:“能不能拦得住,咱们也管不了,先把那贼小子找回来再说。”
    ……
    杨武先一步抵达城东,派出些纸人,四下搜寻气机。
    粱孝恩是用霸气的,按照徐志穹所说,整个千乘国,会用霸气的人少之又少,目前已知的只有洪俊诚、粱孝恩和粱玉瑶。
    虽说霸气是个显着的特征,但神临城很大,在偌大的城东想找到一个人,难度也很大。
    杨武一路找寻,一路卜算,常德才且跟在身旁,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
    和望安京格局相似,神临城在不同区域,也有着较大的差别。
    城南多是四品以上显贵,四品以下的官宦多住在城西,城北多是贫苦之人,城东多是升斗小民。
    城东,是真正平民的聚集之处,当然,千乘的平民和大宣的平民不是一个概念。
    在望安京,哪怕是北垣的穷苦人,劳累一整天,除却一家温饱,也能留两个钱,去喝杯茶,吃杯酒,甚至还能去桃花棚子这样的地方听个歌,赏个舞。
    在神临城,平民的概念是,在全力劳作的情况下,不被饿死。
    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匠人,有木匠、铁匠、陶匠、泥水匠,还有不少做纺织和针线的女子。
    所有匠人一清早到集市上排队,把劳作所得交给安市衙门的官差,官差当场作价,扣除税银,以此赚到的钱,就是匠人活命的倚仗。
    千乘国不允经商,就算你是做木匠的,拿个小板凳到陶匠家里换个陶瓶,这也是重罪。
    比如说一个木匠做了二十个板凳,送到集市上,交给安市衙门,每个板凳作价两文钱,一共四十文,扣去税银,还剩下十五文,集市上,一只陶罐十文,二十个板凳,只能换来一个半陶罐。
    但如果木匠和陶匠私自交换,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陶匠的一个瓷瓶在集市上卖十文,可他卖给集市,只能卖两文钱,卖了二十个陶罐,也只能在集市上买一个半板凳。
    他俩要私自交换,一个陶罐就能换来一个板凳。
    两个人似乎都占了便宜,可这便宜不都让这些干活出力的穷苦人占去了么?
    在集市门口,就有两个私相贩售的匠人正在示众。
    一名差人抡着鞭子往死里打。
    围观者在旁窃窃私语。
    “看着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他们光想着自己占便宜,他们心里有衙门么?有朝廷么?有神君么?”
    “我看他们,都是跟着宣人学坏了!”
    “他们见过宣人么?”
    “没见过宣人,就不能学坏么?放下他们两个不说,这件事却不怪宣人么?”
    “就是怪宣人,图奴打宣人,宣人非要还手,他们要是不还手,图奴也不会欺负咱们!”
    “那不是欺负,图奴是咱友邦,目光要放长远,没有图奴替咱们扛着,宣人早就打过来了!”
    “可宣人好像没打过咱们……”
    “胡扯!谁说没打过?就是真没打过,他们心里也是想着加害咱们的!这其中的道理,哪是你我这等草木人能懂的?”
    杨武在旁啐了一口,低声道:“吃苦怪宣人,受罪怪宣人,明天出恭找不着茅厕,是不是也赖宣人?”
    常德才拧了杨武一把,喝道:“别他么看热闹,赶紧找主子去!”
    “这不一直找着么!这地方人有些混杂,不好找。”
    焦急之间,一顶轿子来到集市,一名官员下了轿。
    “顾大人来了,快给大人磕头!”
    围观的百姓们,赶紧给这位顾大人磕头,官差也给这跟着磕头。
    杨武躲在暗处,盯着这位顾大人,看的出神。
    顾大人来到两名匠人面前,看着他们满身刑伤,且叹口气道:“莫再打了,想必他们也有难处,受过了苦,记得疼,也就罢了。”
    差人在旁道:“大人,这两个人是累犯,打死也应该!”
    顾大人摇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今日便饶了他们吧。”
    所谓饶了,就是不再打了,但示众还是免不了。
    跪在一旁的百姓,脑袋戳在地上,嘴里悄悄议论:
    “顾大人还是心软。”
    “要不怎么叫爱民如子顾青天呀!”
    “这俩人,今天遇到顾大人,算他们祖上积德了。”
    杨武出神的看着,常德才皱眉道:“看甚来,难不成你也想上去磕个头?”
    杨武摇头道:“这人身上沾着霸气,应该是和粱孝恩有关。”
    第715章 魔狱学堂
    从午后到黄昏,杨武一直跟着这位顾大人。
    常德才从李全根那里探出一些消息,这位顾大人名叫顾正功,是户部一名主事,官不算大,正六品,但在京城之中名声极好,坊间称之为顾青天。
    顾青天白天办公,夜里还要讲学。
    千乘国有严格的夜禁制度,却说晚上该如何讲学?
    这要看讲学者的决心,也要看求学者的恒心。
    顾正功在自己府邸之中讲学,一讲便讲到深夜,甚至要讲到天亮,求学者在他府中熬上一夜,次日天明再离开府邸。
    杨武要去求学,老常直摇头:“咱们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得想办法赶紧把主子找回来。”
    杨武一皱眉头:“你这婆娘,怎就不知听你夫君的话?找不到粱孝恩,就找不到志穹,想找粱孝恩,就得找他身上那点霸气,想找那点霸气,就得从顾正功身上入手,偌大个城东还不容易捞上一根针来,你还有什么可挑拣的?”
    常德才眨了眨那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每到这种时刻,她总会觉得杨武又俊俏,又高大。
    是夜,两个人隐藏身形,躲在暗处听讲。
    单从府邸来看,顾正功家境不算好,府邸不大,只有一座院子,厅堂里摆了几个坐墩,院子里摆了几十个草蒲团,先来求学的,且坐在厅堂里听,稍微晚些的,坐在蒲团上听,再晚些的,站在院子里听。
    不大的宅院里,最终挤进来一百多号人。
    看他们衣着,不像是读书的,都是穷苦的匠人。
    他们伸着脖子等顾正功来讲学,杨武很是好奇,到底顾正功讲了什么东西,能让这群苦命人熬上一夜,跑到这里求学?
    明天的活计不用干了么?
    等到天渐渐黑下来,厅堂和院子里,点起了一排排烛火,顾正功坐在厅堂之上开讲了。
    杨武以为他会像其他大儒一样,满口之乎者也引经据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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