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游魂都只是还未入轮回的人,碰又碰不得,杀又杀不得。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怎么办?”梅初一边躲开记枪矛,一边问,“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来追杀我们吧?”
    纪释转身提起齐木楷道:“跑。”
    白文姍没想到刚进永宁国遗址这个故土没多久,就惨遭追杀。
    而且追上来的这些将士还根本不是平常兵卒,动作凌冽迅敏,配合默契纪律。一举一动都彰显着训练有素、势不可挡的气势。
    特别是那为首的将领,就连白文姍都险些被对方的利剑所击中。想来这些人生前都是征战沙场、能征惯战的好手。
    还好对方骑马,他们踱步。
    充分利用地形优势,勉强也能拉扯出不少距离。
    不知跑了多远,后方的将士始终紧追不舍。
    白文姍几人此时已经抵达了遗址深处,周围全是石墙构建的砖瓦建筑,应该是来到了民房住所的位置。
    “追这么远了都不死心,这些鬼人是怎么回事?”齐木楷大口喘着粗气,将手撑在膝间有些走不动路了。
    纪释视线扫视,朝着房屋错落的聚集点寻觅了一眼。
    只见前方右侧的屋子拉开了门,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朝着他们招手:“快进来。”
    第77章 雁阳关
    本因荒废的民屋内此时却有人影。
    那书生身着靛青色麻衣, 一脸匀净,粗看一眼就发觉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感。
    他朝着众人挥着手,两眼澄净, 全然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瞥见身后距离众人越来越近的将士,纪释也来不及多想,一个侧身就往民屋所在的方向踏去。
    “进。”
    他言语简洁, 梅初和齐木楷听闻立即跟了进去。
    白文姍在进入民屋之前特意多留意了几眼。
    门前的春联、窗户上完好无损的窗纸,刚翻新过没多久的瓦宇。
    这书生所在的民屋完全不像是荒废在永宁国遗址中的废址建筑, 反而因为有人精心打理, 处处透露出生活的气息。
    随着白文姍也踏了进去, 书生将木门“啪”的一声关上,熟练地掏出堵门用的梁木,卡在门缝之中。
    “放心, 只要进了屋, 他们就不会追了。”书生转过身朝众人解释道。
    他表情轻松, 像是并不担心屋外的将士追兵会破门而入。浓眉举目, 看上去面善得很。
    果然如他所说。
    白文姍靠在门缝上瞧了几眼,那些将士似乎只会在屋外寻觅,绕着几个圈子都没找到人后, 跟随着先前的将领策马离开了。
    还没等白文姍松一口气,只听见一声“咦”。
    她转过身去,发现这屋里除了他们几人以外还有其他人。
    此时的齐木楷正瞪着一个身形轮廓鲜明的女子,口中发出惊讶的声音。
    那女子看起来三十好几,面容姣好, 肤若凝脂, 一看就是保养得当。身着薄纱衣裙, 乍眼一看很是淑女, 只不过她的动作似乎和淑字一点都沾不上边。
    此时的她正抬着右腿坐在炕上,全然不管自己腿部的风光乍露。用手肘撑着脑袋一脸淡然地看着齐木楷,手型呈扇状在鼻翼前扇着燥味。
    “师父?”齐木楷叫住了对方。
    那女子懒洋洋地应了一句:“嗯?”
    齐木楷口出金句:“你还没死啊?”
    女子似乎习以为常,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回道:“多亏了你这孽徒天天给我烧高香。还没死,命长着呢。”
    白文姍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女子就是齐木楷的师父,大名鼎鼎的龙虎山之耻,六长老——王梦秋。
    “不是,”齐木楷解释道,“我先前给师父您发传言符,结果符箓没发出去,反而引出了冥火,差点把我的小命给烧掉了。”
    王梦秋不以为然。
    齐木楷继续说:“您可不知道,徒儿还以为您遇上了麻烦,饭都顾不上吃,火急火燎就往传言符所指的方向奔。可算是找到您了。”
    齐木楷说得一鼻子一眼的,如果不是白文姍跟在身旁差点都信了。只觉得这师徒二人有点意思,明明都是活人却要相互说鬼话。
    王梦秋诧异地回了句:“冥火?”
    “酆都冥火。”另一处角落里传来一个严肃的男声:“看来这里的问题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
    白文姍一惊,她的观察力和警觉性远比常人。可先前却并未感知到角落里的男人,如果不是对方率先出口,她甚至都未曾察觉那里还盘坐一人。
    此人定然道行颇深,白文姍当即下了个结论。
    那人应该四十好几,鬓间有几缕白发,身形坦然,好一副道骨仙风的神态。
    “师父!”梅初听见那中年男人的声音,欣喜地唤了一声。
    白文姍也是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神霄派掌门陈启权。
    陈启权只是朝着梅初微微点了下头,抬头将视线放在门前的赤足和尚身上。他神态尊重,满眼包含许久未见的情绪。
    “师……”陈启权忍不住开口朝着纪释唤了一声,直到瞥见对方微微摇头,话到嘴边一转道:“师……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纪释微微昂首示意,眼神中并没有多大波澜:“一切安好。”
    “好、好。”陈启权搓着手,叹了两声。
    他这突然一出,不仅让齐木楷和梅初有些意外,连瘫在炕上的王梦秋都觉着惊讶。
    “陈启权,你还有个师兄吶?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王梦秋一个跃升从炕上跳了下来,走到纪释面前轻轻行了个礼:“龙虎山王梦秋,见过师兄。”
    能毫不客气直呼神霄掌门大名的,除了她王梦秋,也没谁了。
    纪释作揖回礼。
    陈启权耐心给对方解释:“师兄是我的入门启蒙,常年闭关深居,就连神霄派里也鲜有人知。”
    齐木楷和梅初惊得眼睛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他们知道纪释的身份特殊,但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特殊。
    连现任神霄掌门都要尊称一声“师兄”。
    那是何等人物?他们想都不敢想。
    跟在半仙铺子里‘忍辱负重’这么久,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赚到了。
    白文姍反而没有太多意外。
    对于纪释的身份,她已经回忆起了些许,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神霄掌门师兄。
    “我现已皈依禅门,不需过多拘谨。”纪释瞧见几人的诧异,舒缓道。
    那名书生也是凑了过来:“各位客卿,此处夜里不太安全,大家要是不介意的话,可在寒舍挤挤,凑合一夜。”
    “多谢。”纪释应下。
    等几人都安顿了下来,梅初才抽空询问着陈启权:“师父,你们怎么会在这?”
    陈启权回道:“我也是刚到,门派发现这永宁国遗址有异常,先后派了两拨弟子前来,可都是没查出个所以然。”
    “我最近眉心总是跳,觉得这里会不会又有什么变故,不亲自来走上一遭心里不安啊。”
    梅初听闻赶紧道:“师父,外面……”
    “我知道,”陈启权点头,他们也是发现了外面百鬼夜行的状况,“看来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这里果然有问题。”
    “会不会是十多年前那场……”王梦秋的话没说完,她对十多年的那件事还历历在目。
    “不好说。”陈启权暂时也不敢妄下断论,他下意识看向赤足和尚。
    纪释小心将禅杖放好,撩起衣袖坐在木桌前。“这里冥气远比以前要严重,必须得肃清一下,不然谁也不知道会养出个什么东西。”
    毕竟冥气对于厉鬼来说,是最好的养料。
    梅初问完,齐木楷也装模作样地问了句:“陈掌门是来这查验的,那师父您又是来这干嘛的啊?”
    那犯贱的语气,听起来平时并没有少损自个师父。
    王梦秋挑眉道:“为师我自然……也是为肃清这里而来的。”
    “和陈掌门无关?”齐木楷继续问。
    王梦秋摆手:“偶遇罢了。”
    说完又察觉不对,怎么感觉有点着了这小子的道了。王梦秋赶紧清了下喉咙,厉声道:“大人说话,哪轮得到你这个小娃娃插嘴,自己一边玩泥巴去。”
    齐木楷瞪了对方几眼:“师父,徒儿我可是时时刻刻担忧您的安危。您不领情就罢了,还企图用言语羞辱徒儿,我……我……不活了。”
    王梦秋白了他一眼:“不活了也别死在我面前,死远些去。”
    “哼。”齐木楷鼻孔瞰人。
    “嘿你这孽徒还蹬鼻子上脸了,”王梦秋一把揪起对方的耳朵,“你说我下山前给你派的任务,你完成得怎么样了啊?能耐都没学到,脾气倒是见涨。”
    齐木楷“哎哟”几声,从对方手里逃了出来,躲到白文姍身后。小声地朝着对方说:“您派得那叫任务吗?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王梦秋没好气地道:“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烈女怕缠郎、烈女怕缠郎!”
    “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不把神霄派的白菜拱了,为师捉急啊,为你的人生大事而着急啊!真是浪费为师的一片苦心。”
    齐木楷挤眉弄眼地道:“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明明是你想给自己缠着陈掌门寻个正当理由,与我何干。师父你能不能稍微有那么一丁点节操。”
    “孺子不可教也,”王梦秋暗骂一声,“孽徒。”
    齐木楷也扭过头,谁也不理谁。
    白文姍被这师徒俩的“大声密谋”逗得一愣一愣的。
    心想这王梦秋果不其然是被尊称为“龙虎山之耻”。
    行事做派别具一格,与常人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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