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邬子荡前面的风波刚平,又闹出了一出竹炭事件。
    而这事件的中心,正是邬耀祖和邬季红这两位隔了三辈儿的祖孙俩。
    话说,当天被邬爱国叫着砍焦竹的年轻人,邬季红就在其中,因此,当那位旅游的老人提及竹炭时,邬季红就是里面心思转得最快的人。
    回了家后,邬季红在简陋的竹床上辗转难眠,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竹炭的事比蔬菜大棚来钱来得快,而且,邬子荡守着那么大一片竹海穷了几辈子人,那是因为他们都没发现竹子的宝贝。
    现如今知道了竹子能带来这么多利益,这么多好处,邬季红又想起自己以前那么不懂事,害得祖爷爷为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心就不平静了。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邬季红翻身就起了床,在家里找了一把旧砍柴刀别在腰间,准备去后面砍竹子回来,借着严家湾严钊的小陶窑炼竹炭换钱。
    老爷子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睡觉的时间也是一天比一天短。
    一大早听到重孙儿房间的动静,知道重孙儿起了个早后,老爷子也跟着起来了,准备给重孙儿准备早餐。
    看到重孙儿别了砍柴刀,连早饭也不要吃就准备出门,邬耀祖就问邬季红要去干嘛。
    邬季红因知道从前不懂事,愧对疼爱自己的祖爷爷,也没有隐瞒,就将昨日所见所闻一一学给了祖爷爷听,并兴奋地告诉祖爷爷:“祖爷爷,以后季红要让你过好日子,不再吃半点苦,养你养到一百岁。”
    要是平日听到邬季红这番话,老爷子该是感激涕零直道是老天开眼,重孙孙懂事了。
    可是,知道邬季红要去砍后面的竹子时,老爷子直接气得脸发紫,抬手就给了邬季红一耳光,当场就把邬季红打愣了。
    邬季红长到这么大,这是他祖爷爷第一次出手打他,就算以前做了那么多混账事,他祖爷爷也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的啊。
    于是,邬季红潜在的叛逆因子复活,死活要去砍了那些竹子,说是不能守着宝贝挨苦受穷,还说那是愚昧不可及的错误。
    老爷子赶紧拽住邬季红,老泪纵横,哆嗦着嘴直呼“那是刨祖坟,刨了邬家的根基”。
    爷孙俩一拉一扯,各自情绪也逐渐白热化。
    邬季红本来就不是温顺的人,被老爷子这么一拉一扯也扯出了早已熄灭的爆烈情绪,下手更是没轻没重。
    一推一攘之间,渐渐地邬季红已经没了耐性,拔出砍柴刀胳膊一抬,暴喝一声“让开”……老爷子应声甩出三米远,磕在院儿里的一块废弃的磨盘石上,当场鲜血飞溅,老爷子没能再爬起来。
    邬季红愣住了。
    等到闻讯赶来的人到场时,老爷子已经气息微弱。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的邬季红,这个时候也跟疯了傻了一样,抱着墙壁就一个劲儿猛撞墙,一堵好好的墙壁已经血迹斑斑,煞是触目惊心。
    听到这里,严江严澈兄弟两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震惊。
    许久。
    严澈率先冷静下来,看着抱着头揪头发的邬爱国,眉头皱得打结:“现在老人家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年纪大了还来这么一遭,唉,怕是熬不过去了。”严元照摇摇头,想想自己,再想想在邬耀祖,他还真的就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啊:“这样也罢,老头子这算是解脱了。”
    “……”邬爱国抬眼看了严元照一眼,纠结着一脸懊恼,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几声叹息一声,陷入沉默。
    “三儿。”严江轻轻地拉了拉严澈的衣角。
    严澈回头,正好看到自家大哥一脸怜悯的表情,心中一阵摇头:大哥怕是心软了吧?!
    于是。
    严澈思索片刻,说话了:“其实,邬子荡那片竹海,真是宝贝没错。但是,不一定非要砍竹子炼竹炭才是出路啊。”
    邬爱国猛地抬头,几乎能隐隐听见他抬头引动风声发出的“倏倏”声:“严澈,你念书多,你见识多,你,你就帮着想个办法,老爷子进医院了,被竹炭烧了心的人可还没有冷静啊……他们是铁了心要砍竹子,铁了心要烧竹炭,我,我……我劝不下来了。”
    严澈还没说话,严江已经走了过去,倒了一杯茶递到了邬爱国手里:“爱国叔,喝口茶,你别急,办法慢慢想,慢慢想。”
    “唉。”邬爱国重重叹了一口气,心道:再慢不晓得又要出多少事。但是,能怎么办呢?
    结果严江递过来的茶杯,邬爱国哀求地看了严澈一眼,这才低头喝了一口茶,算是润嗓子……天知道为了邬季红的事,他已经快崩溃了。
    “不砍竹子,其实也不是没办法。”严澈默了默,丢出一句话。
    竹林。
    确实是一处天然的宝藏。
    竹子的用途不用说,“全身是宝”这话也一点儿没错。
    不过,严澈帮着出的注意,却真的没有打竹子本身的主意。
    “我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一则消息,是关于竹林的。”严澈坐下后,接过邬爱国小心翼翼端上的茶,喝了一口继续道:“砍伐竹子,我也抱着不是很赞同的做法,但是,关于网上这则消息,我倒觉得你们邬子荡可以一试。”
    不管到底是什么网,邬爱国听到严澈说不用砍竹子也能解决办法,整个人就来了精神,拖过严国昌屁股下的凳子,直接就坐到了严澈跟前儿,像极了听话的小学生。
    “这几年经济上去了,人的手里也大都宽裕起来,物质满足了,也渐渐开始喜欢一些稀罕物,吃得稀罕,穿得稀罕。”严澈得了严元照一个眼神,也不好再卖关子,直接道:“爱国叔,你们有没有想过利用竹林搞养殖?”
    “养殖?养什么?”竹林里除了放养鸡鸭,还能养什么?邬爱国想不出来,反正养鸡养鸭的经济效益太低,他们早前试过了,如今已经没人愿意再去尝试。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了瘟疫,那可是血本无归啊。
    “做什么都有风险的。”似乎看出邬爱国的心思,严澈也顾不得太多长辈的面子,直接戳破了邬爱国的顾忌:“早几年咱们这块儿不是有不少芒狸子么?”
    “啊?芒狸子?”提到这个,邬爱国眉头就皱了起来:“嗯,早些年为了保护竹林,清除芒狸子可花了不少力气。”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严澈淡淡一笑,记忆里,小时候大哥二哥可是经常去邬子荡逮芒狸子回来炒了吃。“芒狸子又叫竹鼠,他可不是咱家里粮囤的老鼠,这种小东西虽然专门吃笋子和竹根,可是它的价值比老鼠高多了。”
    邬爱国不说话,他当然知道芒狸子祸害竹子,不然当初邬家人不会咬牙切齿地消灭芒狸子。可是……养芒狸子,这个,似乎……
    “这芒狸子如今市场价也不低,单单一对就要三四百,而且城里很多餐馆和药店都高价收购。”严澈仔细观察着邬爱国的表情:“养殖芒狸子,也可以跟养鸡养鸭一样圈养,不用放养让它去祸害竹子也成。”
    看到邬爱国黯淡的眼睛又亮起来,严澈继续道:“竹林地比较阴暗潮湿,除了养殖芒狸子,还可以有更多的副业。比如:竹荪人工种植,蘑菇人工种植……等等。爱国叔,邬子荡守着的竹林,确确实实是一个宝贝。”
    话说到这里,不单单是邬爱国有些发愣,就连严元照也一脸惊讶:“乖乖,这么多好事儿?”
    严澈抿着嘴笑,不说话了。
    严江倒是挠了挠头,接了话茬儿:“五老祖,好像我跑车的时候也听说过这些,那个什么竹荪,贵得很。”
    严国昌摸了摸下巴,做深沉状:“竹荪是啥不清楚,不过蘑菇这东西要是能在邬子荡的竹林种的话,那价格可不比咱们蔬菜大棚低啊。”
    “嗯,上次家陵他娘说是买点回来给娃儿煮肉片汤,买了一斤鲜蘑菇,恁是花了十几块。”严江回忆着说道:“不过味道真还不错。咱这块儿除了那几天上山能翻出几朵尝鲜,基本上这是稀罕物,城里好像好多都是人工种植的。”
    “严澈。”邬爱国越想越激动,也顾不得失不失态,窜起就抓住严澈的手:“你给说说,给说说这蘑菇什么的怎么种?”
    眼见邬爱国是上心了,严澈这会儿反倒犯难了——他连农务都是家里老父亲和叔叔婶婶的弄,他只能纸上谈兵,实际操作……真不行啊。
    “那个……”严澈斟酌用词后:“其实,这个咱可以去县里找专门的技术员询问询问。”
    严元照也觉得严澈说的是理,点点头:“三儿说的是,这些东西,你还得找专业的问问看的好。”
    兴奋的邬爱国得了“黄金招”,自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不过,留在严元照院子里的人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老爷子这会儿神色特别的深沉,深沉得旁边几个人都觉得压抑。
    许久。
    老爷子总算开口说话了。
    “三儿啊,你说这芒狸子真这么好?”严元照张口就望着严澈。
    “我也是前些日子无意中在网上看到的讯息。”严澈嘴角有些抽,他知道,老爷子又在打这个主意了。
    “我以前是知道芒狸子能治病,没想到现在城里人还兴起吃芒狸子。”老爷子眼光闪动,让几个小辈儿下意识地缩了脚:“你给老祖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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