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鸢对着电脑在润色三月八号当天活动策划的ppt,汤鼎国际的业主非富即贵,每位业主都有自己的社交圈,于参与活动的业主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社区组织的妇女节活动,更是他们能够维持彼此人脉关系的一次社交场合。
    报名参与的都是女性业主,她们策划的环节除了免费体检和科普讲座外,周鸢也提出增添些多受女性喜爱的插花、甜点烘焙等等环节,她的提议得到了主任的肯定。
    策划案是周鸢和林依熬夜赶出来的,周鸢久盯电脑,眼睛干涩的酸疼。
    “嘶——”
    周鸢倏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因为酸胀的眼睛,而是胃部忽然泛起不适。
    她轻轻按压着揉了揉胃部,熬夜加作息不规律,最近两三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胃部有些隐隐作痛。
    这算是她的老毛病了,大学时一到期中期末考试周就这样,考研备战的那段时间更甚,稍微喝点凉水、一顿饭不吃胃都会疼。
    周鸢左手揉着胃,右手连忙一把抓过办公桌上的保温杯,猛灌了一大口热水。
    热水有些时候对周鸢来说,比药店买的药还管用。
    “小周啊,这是这几天累着了?”主任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周鸢身体的不适,“累就早点回家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现在都已经快七点了,早该下班了,现在回家也不算早。
    周鸢心里无力吐槽,面上还依旧维持平静:“收个尾就完成了,我做好把最终版ppt发给您。”
    主任几分钟后收到了周鸢微信发来的“妇女节活动最终定稿版.pptx”,下载后每页大致翻看了一下,随后冲着屏幕满意的笑了笑。
    虽然这个小周有些时候身上还带着些学生气,能看出来不够圆滑世故,但做起事来还是很认真的,至少这次妇女节的活动策划,做的就很好嘛!提出的环节创意也多,也符合大环境,主任看着ppt,已经在盘算着自己的今年的工作总结完全可以把这次三八节活动写进去了。
    是药三分毒,周鸢不喜欢吃药,她喝了几口热水就回家,今天她也没有走着,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
    周鸢的驾照是高考完拿到的,但她毕业后在帝都工作,帝都的车牌号太难摇,她又不想租车牌,便没有买车,回到江坞,周父一直让周鸢看看喜欢什么车,但周鸢总觉得家里三个人不用三辆车,就一直拖着没买。
    再说了江坞的地铁、公交都很方便,而且她上班通勤距离很近,同事们都调侃她“走路不用十分钟,一个课间都用不了”,但其实那是地图显示的直线距离,周鸢上班走着也需要二十分钟左右才行。
    平时觉得二十分钟不算什么,几首歌的时间就到了。
    但身体不适时,才知道有辆自己的车真方便。
    叫的车等了一会儿才到,等车的这几分钟周鸢一直在想买什么车才好,之前听周父的意思,大概是随她喜欢?
    说来也奇怪,在办公室里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那一瞬间,腰不酸了,眼睛不干涩了,就连胃痛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周鸢回到家,胃部的不适感已经全然不见。
    餐桌上,周鸢主动提起了买车这件事。
    周父还没说话,周母对周鸢说:“家里两辆车还不够吗?再说了,等你结婚一次性给你买辆好的,那多好啊。”
    周鸢现在一听到周母说“结婚”两个字她就生理性不适,连忙说:“您别催,我也不用买车。”
    周父在外是雷厉风行的警局局长,但在家,他从来都是听周母的,吃过饭后,他才把周鸢叫到书房,问她喜欢什么车。
    周鸢胃不疼了之后又觉得买车没那么必要,滋源由君羊八把三凌七七勿散六收集上传于是她开玩笑似的说:“我觉得玛莎拉蒂挺不错,爸您觉得呢?”
    周父轻咳了一下:“你觉得我长得像不像玛莎拉蒂?”
    周鸢:“。”
    买车的事暂无着落,周父补偿似的转了一笔钱给周鸢,美其名曰零花钱。
    周鸢知道家里的钱都在周母的手里,周父能转这么多给她,实属不易。
    落地窗外的路灯散发着暖黄色温馨的光芒,父女俩之间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三八妇女节这天,周鸢比平时早了十分钟到单位,她今天要负责基层网格组织的宣讲活动,周鸢揉了揉眉心,明明今天她也过节,却要比平时上班更忙碌。
    宣讲还没开始,周鸢就收到了一位老太太的投诉。
    这位老太太姓王,是他们这儿的熟客了,老伴走的早,儿子儿媳又在国外,自己一个人在这边,看起来挺孤独的。
    但社区的人可很少有人可怜她,一是因为她家条件不差,儿子儿媳也不是不回来,她住在汤鼎国际,就已经说明她的生活水平比很多老人要好了。
    二是实在是因为这老太太没事就来投诉、提意见,甚至有一次还说”希望他们把单元门门口的椅子拆掉,因为她看见椅子就想坐着不想动,但医生让她没事多走走,单元门口的椅子影响了她的寿命”。
    这种无厘头的投诉请求不止一次,周鸢今天看到王老太又走进办公室,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内心已经开始头疼了。
    王老太一来至少说个半小时起步,周鸢宁愿这半小时写材料,也不想和她打交道。
    王老太看见周鸢到了,热情的招呼她:“小周啊,还好是你,我等你半天了。”
    周鸢嘴角微微上扬,眼部都没怎么用力,看起来笑的很热情,但其实这样的笑并不费力。
    周鸢声音很清澈,总想让人不由自主的听下去:“王大妈,早上好啊。”
    王大妈说起了她的经典开场白:“我来啊,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反馈……”
    王大妈说话一句话喜欢掰成三句说,絮絮叨叨说了快二十分钟,也没说到重点,倒是周鸢连她孙子在国外幼儿园的好朋友是谁都知道了。
    看王大妈滔滔不绝的模样,主任直接让周鸢不用去宣讲帮忙了,安心帮王大妈解决问题就好,临走时还拍了拍周鸢的肩膀,看样子是在说:辛苦你了。
    王大妈一看周鸢不忙了,说的更起兴,最后周鸢终于知道了王大妈今天的诉求,原来是她儿子一家要从国外回江坞定居,她觉得她们家路外面的路灯太晃眼,正好是她小孙子的卧室,怕影响她孙子睡眠质量,毕竟回国还要倒时差,万一小孩子整夜睡不着就不好了。
    周鸢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人会来投诉她小区路灯太亮。
    周鸢的目光涣散着看着不远处,隐约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身形挺拔清瘦,宽肩将风衣撑起了好看的弧度,他的手里拿着什么,双腿修长,已经走远了。
    应该是来取快递的吧,有些快递员没有门禁牌进不去小区内,就会把快递放在社区代存处,再由小区专门的工作人员送到业主手中,但是有些业主等不及,也会自己来取。
    周鸢脑海里随意走神儿发散的想着这些毫无意义的小事,表面依然维持着镇静:“王大妈,咱们小区的路灯的亮度是在合理范围内的,再说了您家在八楼,路灯也没有那么高呀。”
    王大妈听不进去周鸢在说什么:“我一站在窗边就能看到,那不就在我家窗外吗?再说了路灯那么高,那么亮,我都睡不着,更何况我的小孙子。”
    最后周鸢不得已,跟王大妈说会和领导反馈,王大妈才满意的离开。
    主任说周鸢不用去宣讲,但周鸢今天还要走访给业主送三八妇女节的礼物。
    王大妈离开后,周鸢瞥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时间比去宣讲还要充裕些,送礼物就不用那么着急赶时间了。
    因为今天是星期三,有一部分业主不在家,周鸢做的就是把礼物放在门口,并且微信告知他们。
    这样的进度比周鸢想象的还要快一些,大概还有最后一个单元,周鸢继续耐心的敲门。
    “谁啊?”屋内传来一位女士明显不耐烦的声音。
    门被打开了,是一位穿着真丝睡裙的女士,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就连卷发都弯曲出完美的曲度。
    她的手里握着一杯橘子汁,手肘随意的靠在门上。
    周鸢露出标准的微笑,重复着今天几个小时内已经说过许多次的话:“汪女士您好,我是社区网格员周鸢,这是社区准备的妇女节礼物,祝您妇女节快乐。”
    汪女士听到周鸢的话,听到一半便明显的皱着眉,又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周鸢手里的礼物,是一束迷你花束和一个小的礼物袋,更加不耐烦了,声音明显提高:“你说谁是妇女!我今天是女神节!”
    周鸢被面前这位女士突如其来的拔高声调吓了一下,甚至还怀疑自己被吓出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有猫咪叫?
    但还是耐心开口解释,周鸢的语气严肃:“汪女士,我想我们有一些误会,妇女不是贬义词,妇女节并不是您想象的这样,而是为了庆祝妇女在政治经济等领域作出的贡献和成就,给女性更多的尊重和权利。”
    汪女士不耐烦的晃了晃手:“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女神节快乐!”
    周鸢说不出口,她的研究生读的是社会学,在研究女性权益时还专门研究过妇女节的来历发展等等,她做不到将“妇女节”称为像很多人口中的“女生节”、“女神节”。
    周鸢的沉默在汪女士眼里成了在笑话她年纪大、不配被称为女神。
    汪女士神色一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过了三十岁、年纪大了!”
    周鸢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您误会了。”
    “你就连这句话也和他说的一模一样!”汪女士像是被触碰了什么燃区,立刻炸了起来,“你就觉得我年龄大,是妇女是不是!还特意送礼物笑话我!”
    周鸢心里暗道倒霉,上午来了个王大妈,下午又来个一位汪女士,她今天怎么了?
    汪女士看起来像失恋了,周鸢惹不起但躲得起,准备向汪女士告别。
    话还没说出口,口中霎时间多了一丝橘子的甘甜——
    不止口中,就连发梢、鼻子、眼睛、整张脸都被橘子汁糊了一脸。
    几秒前汪女士激动的控制不住的将手里剩的半杯橘子汁全都泼到了周鸢的脸上。
    粘腻的橘子汁滴滴答答的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向下流,周鸢今天穿的是白色毛衣,就连毛衣也未能幸免,纯白色的毛衣领口处、胸前,瞬间多了橙黄色的污渍。
    周鸢被泼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有点麻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反应过来是被泼了橘子汁后,竟然有些庆幸,还好不是能过敏毁容影响健康之类的试剂。
    最后才是生气,怒火直逼胸口,就连手指尖都因为生气忍不住的颤抖。
    她自问这份工作问心无愧,就连刚刚,汪女士的态度都那么差了,周鸢甚至还在耐心的解释,一点看不出不耐烦。
    而汪女士呢?
    只因为她的生活不顺心,就能随意的、任性的胡作非为吗?
    “手滑,真不好意思啊。”汪女士敷衍的开口,语气中没有任何惭愧之意,“我给你找点纸。”
    说完,立刻转身关上房门。
    周鸢气的都想笑了,就没见过这种人,做错事都没勇气承担,第一反应居然是逃跑。
    周鸢身上没有卫生纸,发梢处橘子汁顺着流进脖子里。
    周鸢微微低着头,用手捋了捋发梢,让发丝上的橘子汁尽量都到地面上,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还狼狈。
    还好隔壁业主没有人出来。
    周鸢因为垂眸的缘故,视线只能看到沾染着橘子汁的地面。
    倏然,她的视线莫名的被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占据,小猫咪瞪着大眼睛看着有些狼狈的周鸢。
    小猫咪的旁边,站着它的主人。
    周鸢下意识的略微茫然的抬头,她不认识他,那是一位陌生又有些莫名熟悉感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风衣,内搭白色羊绒,他看起来很高,身高有165的周鸢要微微仰头看他。
    他的喉结微微凸起,脖颈修长,下颌锋利流畅,黑眸深邃,鼻梁高挺,眉骨突出,完美的骨相让他整个人有些禁欲的气质,看起来清冷又不失矜贵。
    和他脚边可爱猫咪的气质不太和谐。
    他们,不认识吧?
    周鸢又一次在脑海里确认过了。
    她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如果周鸢认识长相这么完美的男人,她想她应该不会忘记。
    隔壁的业主周鸢记得不是年轻的男人,难道是来找汪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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