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着发动了几次车子,可是都没办法从泥坑里驶出来,急出了一身汗,他气得踹了一下车子,一种特别无力的绝望从他心底浮出来,他趴在方向盘上哽咽起来,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车灯在大雨里照出了一条路,大雨哗哗啦啦落在积水里,大风刮着,他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他哭了好一会儿,擦了擦眼泪直起身来,掏出手机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最后给王东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依然没有办法接通,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了。他默默地看着电话自动挂断,嘀嘀地响着,自己靠在椅背上,感觉心神俱疲。
    他仰面躺着,听见哗哗啦啦的雨在山野里回响,还有轰轰的遥远的雷声。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呼吸不断地欺负,他渐渐感觉有些冷了,咳嗽了几下,呼吸就开始急了,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趴在那儿,咳嗽着憋红了脸。
    上一次他这样,也就是前两天,那时候王东在,送他去医院,陪他打点滴。
    这一回没有人陪他了,他一个人在荒郊野地里静静死去。
    别哭,
    我亲爱的人,
    我想我们,会一起死去。
    别哭,
    夏日的玫瑰,
    一切已经,过去。
    你看车辆穿梭,远处霓虹闪烁,
    这多像我们的路。
    宝贝,
    看看远处,
    月亮从旷野上升起,
    求你再抱紧我,我感觉冷,我感觉疼。
    你看车辆穿梭,好像在寻找什么,
    他们多像我们的命运。
    啊,
    别哭,
    我亲爱的人。《美丽世界的孤儿》耿斯汉。
    强烈推荐耿斯汉版本的这首歌,配着这首歌看从今往后的《心上人》,你会很有感觉。
    第258章  被埋
    王东开了车子从家里头出来,去了部队报道。
    他们这一行人总共四个人,据说这一次执行任务的人员都是从各大军区调派的,总共挑了四个军区,共十六人,一起朝Q市出发。
    一辆吉普车从军区厨房,王东透过车窗看见通往他们那个小区的路口,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给王语说些什么。
    他赌神一个人惯了,以前出任务,怕张素芹他们知道会担心,从来都是不声不响就走了,那时候觉得自己要是在接下来的任务当中光荣牺牲了,也会有人伤心,但总归是没有那么伤心。可是如今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王语的全部了,如果自己死了,王语不知道会怎么样。
    自己把他带到这条路上来,然后死了,不管他了,留他一个人继续走这条路,似乎对他来说太艰难。
    于是,他终于还是不忍心就这么走了,觉得字要说点什么,于是就给王语发了一条短信:“我走了,等我回来。”
    其实他还有很多别的话想说,想说的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这其实不是出任务的好时机,全国普遍的大雨,南方发生洪涝的地方非常多,他们快到Q市的时候,忽然接到前面的通知,说前面几条路都发生了泥石流,要他们暂时先在当地住下来,等第二天路况明朗一些之后在出发。
    他们就在当地的一家旅馆住了下来,其实当地的情况也不乐观,那瓢泼大雨再加上轰隆隆的雷声,看着非常吓人。旅馆的老板非常担心,一边看着天气预报一边担心说:“今年的天是怎么了,怎么没有个晴的时候,你看看后两天还是雨呢。”
    “下一周就有望转晴了,”其中的一个军官说:“秋天雨水是多一点。”
    “往年也多,今儿也没有今年多……”老板正说着,上头的灯忽然灭了,餐厅里立即一片漆黑,老板赶紧说:“各位别急,估计是风太大,所以上头拉闸了。”
    王东从小在农村长大,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山村因为电线都是从山林里过,遇见大风大雨的天气就会断电,以免树枝什么的擦蹭电线发生意外。老板立即找了两根蜡烛点上,他们趁着烛光吃了晚饭,其中一个笑着说:“多少年没吃过烛光晚餐了,基恩人算是如愿了,就是跟一群大老爷们,要是有美女在就好了。”
    他这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出来,这旅馆除了他们几个并没有别的客人,老板很快就关了门,大家各自回房间准备睡觉了。
    他们谁的都是标准两人间,跟他一个屋的是个少校,才二十六岁,小伙子人非常活泼,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有电,王东用手机当电灯使用,可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外头发出了隆隆的响声,王东立即坐了起来,黑暗中少校紧张地说:“这儿雷声这么吓人。”
    “不像是雷声,”王东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喊了起来,似乎乱成了一团,紧接着整个地板都还是晃动起来,那少校吓坏了,大声喊道:“是地震!”
    “不是地震,是山洪!”王东说着立即把那少校拉到了墙角,震动的感觉越来越大,整个房子都一阵地动山摇,他一把拉过旁边的桌子,还没来得及把那少校一块拉近桌子底下,房子就一下子塌了下来。
    他顿时感觉身上一阵剧痛,手里用来照明的手机一下子抖落在地上,他几乎立即就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外头依然是一片漆黑,他身上已经湿成了一片,不断有水流到他的脸上来,他伸手一摸,摸到冰凉水湿的木头,才知道不是天黑,而是他被埋在下头了。
    他试着动了一下,才发现左边的胳膊给混凝石块挤在缝隙中了,压根就抽不出手来。上头雨水不停地往里渗,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还有土腥味交杂在一起,他顿了顿自己的腿,还好,腿正好在桌子底下的空隙里,没有砸到。他忽然想起跟他一起的那个少校,就叫了他一声,结果就听见了对方微弱的呻吟声,哭着说:“我动不了了。”
    “你别着急,”问道喘了一口气,试着动了一下,说:“我看看能不能够着你……”
    他试着朝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摸了摸,却只摸到冰凉的砖头,他跟对方似乎被一道横梁给隔断了,桌子从中间断开,他一动,那桌子上的碎石子就落下掉,这样不行,这样他很可能就被埋底下了。
    他趴在那儿喘了一口气,觉得呼吸苏护越来越困难,上头往下流的谁似乎也越来越浓稠,夹杂着泥土,他用右手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一根木头,抽了抽,终于抽的动,他就抽过来抵在几乎塌下来的桌子上,自己慢慢从里头爬了出来,用力推了一下上头的砖块。
    上头一下子有了微弱的亮光,雨水哗哗啦啦落到他的脸上,激的他打了个哆嗦,外头的天还是暗的,似乎是傍晚或者凌晨时分,他从里头爬出来,浑身都是污泥和伤痕。
    “王队,救救我……”
    “你别急,我这就救你……”
    王东喘了口气,将那位少校扒了出来,那位少校就没有他那么幸运了,两条腿都给砸断了,血肉模糊的,疼的嗷嗷直叫,他翻了一件外套出来,将自己的左臂固定住。
    外头黑胧胧的,放眼往四周看,除了哗哗啦啦的雨,就是各种哭喊和潇潇风声。
    这个镇子是比较贫穷的一个镇子,人也住的非常分散,通往外界的路都被堵得严实了,外头的救援队要进来也不算容易的事儿,幸运的是,他们四个连同旅馆的老板都幸存了下来,因为旅馆的前头就是一幢三层的小楼,就是那层楼救了他们的命,替他们阻挡了泥石流的大部分威力。旅馆木质结构更多的特点也帮助了他们,位置又正好在镇子的最西面,基本上就算是蹭到了一点边。可是其他人就没有他那么幸运了,大半个村子都被夷为平地,很多房子压根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全被掩埋在山石和淤泥里头了。事发的时候正是深夜,又停了电,镇上的人几乎全都睡觉了,这也导致了比较严重的伤亡。他们就帮着挖人,挖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又赶紧道一阵地动山摇,远远地听见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听的人毛骨悚然,旅馆老板说:“八成是县城那边也出事了。”
    天色渐明,被救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王东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杀过人见过血,可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现场的情况非常惨烈,他们一直帮着挖人抬人,受伤的人被扒出来,可是运不出去,伤患必须要尽早运到医院去,镇长已经在这次灾害中死了,他们跟着副镇长去抢修道路,这一忙就忙到了半夜,一群人全都筋疲力竭了。
    可是镇上连口干净的水都找不到,大家分着吃了几包从一家商店挖出来的面包和方便面,王东的胳膊越来越肿,人也开始发起烧来,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有人叫醒了他,问说:“王队,你要不要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他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见对方手里拿着个脏兮兮的手机,他激灵了起来,问:“不是找不到手机么?”
    他们已经找了很久了,但是很多人的手机都被埋在废墟底下了,这是偏远小镇,在这个年代手机都没有普及,很多人家都没有手机。“来了个救援小队,他们带的手机。”王东立即接过来,先给部队打了一个电话,报告了一下他们的情况。部队的领导知道他跟王父的关系,于是最后嘱咐说:“给王省长也打一个,他一直打电话问你的情况呢。”
    王家正在给王语打电话呢,可是王语已经不肯接了,所有人急得团团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王妈妈问王父说:“你不是让人跟着他的么,你问问跟着他的那些人,到底什么情况?!”
    “你别急别急,我这就问。”王父一边安慰着王妈妈,一边给跟着王语的那两辆车打了个电话,问说:“王语呢?”
    “前头封路了,我们都在高速路上停着呢,”对方的声音很大,透过手机能听见哗哗啦啦的雨声和轰隆隆的雷。王父说:“你到他车上去,让他接电话。”
    “行,您等一会,路况不好,所以我们跟的不紧,中间隔了一段呢,您等一会儿。”
    王父又等了一会儿,对方忽然说了一句“奇怪了。”
    “怎么了?”“找不到王少的车子了……”
    王父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怎么会说,怎么会找不到呢,你们不是一直跟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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