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大爷哦哦了几声,没在意,伸手收好登记本,又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听广播去了。
    赵雾灵特意在周六时候回来,就是想着学生们放休息日校园里人少一些,但其实不然,绕到教学楼后面的篮球场时候发现竟然还有不多不少的男学生在场地里打球,哨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
    赵雾灵站在场地旁边,有些疑惑地蹙眉,下一秒人群中的其中一个男学生朝她走过来。
    和著名球星同号的联名蓝色球衣,看着也很高,五官端正,但周身是掩盖不住的学生气,低头看赵雾灵,笑得有点腼腆,像在强装镇定。
    “我可以请你给我签个名吗?”
    为了方便,赵雾灵今天穿得很简约,针织的彩虹色短上衣,高腰复古色牛仔裤,巴掌大的脸上垮着小巧的墨镜,露出的红唇是娇艳的颜色。
    她白皙纤细的小臂靠在篮球场边的围栏上,墨镜压低一点,露出眼睛,从缝隙里看人,反问。
    “什么?”
    上扬有点勾人的语调,混着晚香玉的香气,卢哲茂心神一晃,怔了几秒才装作镇定地回答:“你长得好靓,不是明星吗?”
    赵雾灵反应了几秒后把墨镜拿下来,继续笑。
    她的眼睛比想象中的更漂亮,卢哲茂挠了挠头,顿时手足无措。
    他偶尔侧身,身后的那群球友得以看清赵雾灵的脸,欢呼了几声,聚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讨论。
    赵雾灵年少的漂亮或许还会输给审美差异,但现在的相貌则是不需要审美的,毋庸置疑的漂亮,最苛刻光影的电影导演到场也会赞叹的美貌。
    她动作没停,墨镜勾在手里偶尔晃动,洋洋洒洒:“喂,今天不是星期六,为什么你们还在学校?”
    卢哲茂顺势撑手靠在栏杆上,语气理所当然:“得补课,高三生没人权喽。”
    赵雾灵点点头,意识到她好像没经历过高三生活,家里从不指望她能考上什么像样的学校,高二就给她办了出国手续,先在英国念语言预科班。
    身后偶尔传来卢哲茂球友的起哄,卢哲茂颇为不自在地轻咳几声,自告奋勇地试探:“姐姐,我带你去校园转转吧?”
    “不,不用,”赵雾灵的墨镜又回到了她脸上,抿唇,“我认识路。”
    卢哲茂被拒绝,脸上倒是没什么失落的表情,了然地笑了笑:“哦,学姐啊。”
    赵雾灵没否认,准备离开的时候,卢哲茂又突然出声:“对了学姐,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你是摄影师吗?”
    卢哲茂看见赵雾灵手里的相机,询问。
    赵雾灵歪头,耳坠上的碎钻在阳光下一闪一闪,语气嗔怪:“你刚刚不是说了,我是女明星,怎么能随便给你留联系方式。”
    赵雾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卢哲茂没想到这个回答,表情微怔地愣在原地。
    ……
    “喂,卢哲茂,回魂了,人家影子都看不见了。”
    过于强烈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身边的男同学围上来,从后面用力击打卢哲茂的背,看着他失态的神色取笑。
    卢哲茂笑了笑,没再说话。
    -
    学校围墙边的树木枝繁叶茂,唯一相同的是依旧低矮,这种树似乎天生长不太高。
    赵雾灵偶尔拿起相机拍照,直到在围墙边发现一颗不同于旁边的树木,比别的树都要高和粗壮,赵雾灵站在树下抬头,透过阳光的缝隙,看清树枝上摇晃着的枝叶和青色的果实。
    是一棵苹果树,可以想象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或许仅仅始于一颗被人随手丢弃的果核。
    之后在恰好的雨水和阳光滋养下生长至今。
    印象派的画家推崇捕捉瞬间的光影和即逝的美丽,赵雾灵在伦敦时候为了描绘日出时雾中的大桥可以凌晨三点起床。
    赵雾灵没有用相机,依靠着本能,像学生时代一样攀爬上围墙,牛仔裤被磨出痕迹,她没在意,模糊间无法聚焦的视野,青白似年少的颜色。
    离得足够近才可以观察到事物的本貌,还未成熟的果实在枝头随风晃荡,枝叶偶尔触碰到她的脸颊和鼻尖。
    赵雾灵垂眸,看着因为攀爬围墙微微发红的指腹。
    她好像,知道要画些什么了。
    毕竟花样年华的巡展就在最近,她再画不出来王忆秋说不准会原地爆炸。
    王忆秋对花样年华的重视程度超乎寻常,从最功利的角度来说,孟窈的画展,圈子里稍微有些名姓的投资人和画廊都会参加,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好机会。
    有了灵感,赵雾灵心情不错,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把相机收好,挂在脖子上,在围墙的边缘探头,观察可以安全落地的路线,学生时代赵雾灵是翻围墙的常客,动作尽管生疏,但并不陌生。
    赵雾灵小心地挪动,她手有些被刮破的地方,大小姐疼得蹙眉,没注意脚下,鞋子的边缘踩住牛仔裤的边缘,赵雾灵尝试绕出来,却突然在后退时踩空。
    脚下传来砂石掉落的沉闷声音,随即而来的坠落感,赵雾灵心一慌,本能地闭眼,等待疼痛感到来。
    ……
    树叶和风一起静止,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托住她,有冷冽淡香的怀抱,力道不容忽视。
    赵雾灵睫毛克制不住地颤了颤,才睁眼。
    西装革履,轮廓俊朗又清隽,极细的框架眼镜架在鼻梁上,因为逆光,赵雾灵看不太清晰他的神情。
    是江也。
    良久,江也先打破沉默,低头:“能站稳吗?”
    赵雾灵脑子晕晕乎乎,墨镜刚刚被她随手别在上衣领口处,点点头,脚先站稳,手扶着江也的手臂勉强站好。
    随之而来的是沉默,江也问完以后没再开口,目光像在审视她,赵雾灵脸和耳朵一起烧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江也一定在心里嘲笑她,觉得丢人,双手覆在脸上,恨不得呼吸声都减弱,避免尴尬。
    “谢谢。”
    因为阻碍而略微有些闷,赵雾灵的声音低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是不是命运故意恶整她,重逢后每一次见到江也都狼狈不堪。先是雨夜醉酒和他撞车,这次是差点从墙上摔下来。
    倘若可以请求神明消除江也的记忆,她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
    久到无法界定时间,赵雾灵始终没有得到应答,胆子大了一点,躲在掌心后的眼睛睁开,手指露出缝隙,从暗到明,视线里有转瞬即逝的模糊。
    终于清晰起来,面前空无一人,耳畔有风声掠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哦,江也离开了。
    他竟然敢抛下她一个人离开。
    他怎么能。
    赵雾灵忽然鼻子一酸,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心里又气又恼,小腿处和手心传来灼热的刺痛感,她动作有点迟钝,扶着围墙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想掉眼泪,又觉得没有立场,赵雾灵烦躁地想摔东西,没忍住,指甲嵌在掌心里,垂着头,像一株颓唐的玫瑰。
    ……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返回来,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赵雾灵隐约听到了声响,克制着没抬头。
    她知道是谁。
    滔天富贵滋养出赵雾灵的娇纵性情,接二连三被江也当作陌生人,对于大小姐来说是奇耻大辱般的存在。
    不是要和她当陌生人?
    那就当陌生人好喽。
    喜欢她赵雾灵的人从这里排到伦敦圣保罗大教堂。
    谁稀罕。
    手工皮鞋接触地面的声音停止,赵雾灵视线里先出现漆黑锃亮的皮鞋,手腕上的肌肤感受到江也的触碰,天生就低的温度,他的手捏着赵雾灵的手腕。
    滑腻流质的液体流过伤口,带来轻微的疼痛,赵雾灵抬眸观察,看见旁边的长椅上放着刚刚拆封碘伏和棉签,江也在低头给她擦药。
    赵雾灵的角度可以看见他镜片后内敛的眼睛,神情专注,像在处理最复杂的事业。
    手腕上伤口其实不是很严重,但赵雾灵的皮肤白皙又敏感,擦伤的红痕显得有些骇人。
    下一秒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刚刚心里建设的陌生人被她抛到脑后,赵雾灵的手腕小幅度地凑过去,贴着他,语气如同找到安慰的孩童。
    “江也,我疼。”
    熟悉又陌生,和年少时如出一辙的娇气和依赖。
    学生时代赵平南忙于生意场的事情,沈含韵最常进行的活动是“夫人社交”,仔细想想照顾赵雾灵最多的反而是江也。
    几乎是刻在基因里,本能上的依赖。
    江也上药的手顿了顿,抬眸,审视赵雾灵,微微发红,上扬的眼睛,眼泪要落不落,漂亮又矜贵一张脸。
    她多恶劣,哭也要有人疼惜才肯落眼泪,得逞后又理所当然地不珍惜。
    一向如此,从来如此。
    江也几乎需要克制回忆的欲望,薄唇抿起来,没应答,继续低头擦药。
    泪水被蕴在眼睛里,赵雾灵咬着唇观察江也。
    如果是她的江同学,会帮忙擦掉眼泪,抱着她轻哄,但现在只有冷漠的江也帮她公事公办地擦药。
    她讨厌不理人的江也。
    真奇怪,先提分手的是赵雾灵,可感知到江也冷漠以后难过的也是她。
    她勉强控制住哽咽的声音,提问:“江也,为什么不说话?”
    依旧是沉默。
    良久没得到应答,赵雾灵满腹的委屈感,用力挣脱江也的手,边抽噎边任性地控诉:“我不要你帮我擦药。”
    男性的力量有着天然的优势,没能成功,江也抬眸,孤寂又清冷。
    他沉默时候轮廓更接近年少时,长相削弱他身上的精英感和攻击性,连带着赵雾灵胆子也大了起来,继续挣扎。
    不满到口不择言。
    “听到没江也,我不要你帮我擦药,不是装作和我不认识吗,别管我,你平常也帮陌生人擦药吗,要么是你还喜欢我,觉得被我甩了没面子才这样。”
    她真的是被宠坏了,趁江也不备时赵雾灵挣开束缚,她气愤得丧失判断力,随手把相机摔出去,撞到江也的膝盖。
    矜贵的男人几不可见地皱眉,有些吃痛,手里的棉签差点脱手,他直视赵雾灵的眼睛。
    赵雾灵一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仰着下巴持续输出:“我不要你帮我擦药,你有本事这辈子都装作不认识我,你公司倒闭了吗哪里都是你,还是你是变/态狂跟踪我,讨厌死了。”
    她才不在乎相机有没有被摔坏,带着一股倔劲儿,重复:“听见没有江也你真的讨厌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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