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檐下,罗暮衣面目冰冷地召回了乌鸦。乌鸦翎羽沾雪,双目幽红,但却茫然地叫着。
    从她留的“耳目”看,并无任何风颂消失缘由的端倪。
    罗暮衣走上了画阁第二层。
    空无一人。
    不应该。
    风颂第二日约了幽府之人再现陆康的阵法,断不会此时不留音讯便一人离开。
    “你留下后,发生了什么?”罗暮衣回头问风漾。
    “我照您说的,来拜见师尊……”风漾道。
    但风漾不是罗暮衣,万不会吃了熊心豹子胆随意地破师尊的结界。
    风漾称,当时罗暮衣下令后,他便在结界外朝风颂通报了声,恭敬地等了一盏茶的样子。
    但里面毫无回应,罗暮衣的话又让风漾警醒,便用风颂过去与他紧急情况可用的破阵符闯入了。
    结果一番搜寻,画阁之中,空无一人,风颂竟不知何时离开。
    风漾等了阵,无人归;用玉简,师尊那方竟是毫无动静,仙讯也无人回应,他着急了起来,思忖了几息,便来找了罗暮衣。
    罗暮衣闻言,也没露出什么惊慌之态。
    她蹙眉,放出了她的蝎子。蝎子前额血红,爬向了画阁的四面八方。
    长纱随风动,屏风静立,熏香燃烧,除了烧了风颂,一切似乎和她离开前一样。
    然而,当蝎子回来,罗暮衣从其口中捡到了一团轻灰。
    其十分轻,几乎隐形,常人看不清。
    “这是什么?!”风漾凑过来,着急地问,“……怎么像是,用过的被烧的符咒?”
    但风漾看不出是什么符,不由十分焦急。
    罗暮衣无语地看他一眼。旁人无办法,她罗暮衣可有办法。
    罗暮衣施展魔咒,眼中泛出血红的魔光,她双手捏诀,竟是手中的轻灰瞬息之间呈现时光倒流之象,一张完整的符咒投在二人之前。
    三息后,符咒消失。
    风漾猛地瞪大眼:“这符咒,这符咒是……”
    “这符咒是……查验幻境的。”罗暮衣道,“当人身陷幻觉,便可用此符,查验自身是否在幻境或梦魇中。若在,此符便会明灭,不在,此符便会焚毁。”
    但这里不是幻境,是现实,风颂从望北台一路来到这风樯城,当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为何他在t z她走后,突然用了这查验周遭是否是幻境的符咒?
    又为何更早的时候,她醒来之际,他拿剑指她的咽喉,还露出了那样警惕诡异的陌生神色?
    罗暮衣心一沉。
    突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按理说,她经历了昨夜的事,面对风颂的质问,本也该撒手不管风颂死活。
    但罗暮衣又想起了风颂方才的目光。
    冰冷,如冷剑,有那睥睨魑魅鼠狐的冷漠。
    风颂成婚后,也会对她露出冷漠的眼神,不久前,他便疏冷极了。
    但罗暮衣总感觉这之间有很大不同。
    ……到底那里不同?不都是冷漠么?
    罗暮衣觉得喉头似被什么堵住,她竟不知道如何说清楚其中关窍。
    下方,却倏然传来通报声。
    罗暮衣开窗,扫了一眼。
    竟是幽府人至,恭请仙台之人去幽府。
    风漾不由着急,“师尊不在,如何去?”
    “有什么去不了的?”罗暮衣抿唇,回首瞪了风漾一眼,“你和我先去,我在旁暗暗指挥你,此事出不了岔子。先走吧。”
    “那师尊呢?”
    “他怎么也是仙师,不会出什么事。就算出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罗暮衣冷淡地道。
    她还想着先去查食雪,等查清楚食雪之事,查清这里的妖祸,她梦中的诡异之象,她便可以走了。
    风颂的事,罗暮衣懒得再管。
    然而,罗暮衣朝下走了一步,忽然再次嗅到了室中幽香。
    幽香清冽,伴着药香,罗暮衣又想到昨夜风颂苍白的脸颊,那愤怒脆弱的眼睛。
    她抿了抿唇,终是又回头:“罢了,我先去寻一番你师尊。”
    “你去告诉幽府之人,风仙君身子不适,需休整一番再去,让他们先回去。”
    ……
    风樯城。积雪增寒,冰城萧瑟。
    长道上,素雪凝,林上飞霜落,那逼仄的巷道中,剑光忽现。
    “万寒”冰冷,刹那间,飞凌喧,玉虹悬!
    两位黑衣人倒地,剑气把他们钉在了地上。
    这正是两位三房派出的魔修,要跟踪所有城内的仙修,查看他们查食雪案的动静。
    然而,这次……却不知是撞上了什么人物!
    威压盖下,竟如神明,让人动弹不得,心生忌惮。
    一道如冷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冷漠响起:
    “罗暮衣派你们跟踪我的,是么?”
    “…………”
    清冽的剑气,刺着后背,倒地的魔修们在对方出手的瞬间,已大致猜出了身份——那位传说中望北台的主父,那联姻后来到魔界的承政大仙官,但听闻身后人出此言,不由大为疑惑:
    “???”是那位么?
    其声冷冽,毫无情感。
    却又听身后人道:
    “她怎么造的这幻境?如何把我带到此处的?”
    剑气攻向二人,痛苦万分,但魔修怎知道身后人到底在说什么,只实话说“不知”,但闻远方忽起动静,幽府家主出行的诡异笛声响,身后人十分警觉。
    剑气插入他们的胸膛。
    魔修断气了。
    出手的剑修,也消失了。
    ……
    街道。
    幽府家主出行,未迎到风颂,便归府。
    而真正的风颂,正蹙眉,冷冷地凝视街道上的一切。
    他的容貌变幻,头戴幕篱,竟是混在魔界之民中,旁人认不出他的样子。
    而他的一双眼,只怕风漾看到,都会吃一惊。
    风颂如今露出的眼神,会让人觉得极为陌生。他近年来,和罗暮衣成婚后,从未露出过。
    他的目光冷厉如剑,暗藏锋芒,如警惕和困惑的豹。
    他冷眼旁观风樯城中的一切,暗暗回身,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蹙眉:“怎会如此?”
    风颂如此表现,自然事有缘由。
    而如今的风颂,因为一些原因,也在困惑自身的处境。
    身后倏然传来脚步声,一人与他说话,风颂警醒,猛地回身。
    “你在这里做什么?”
    只见罗暮衣从人群中挤过来,直接堵住他,低声道,“幽府之人在等你啊。”
    她如今是普通魔修女子打扮,眼珠乌黑,乌发被紫绢发带缠在脑后,编成一大股辫子,气质是阴邪的。
    风颂回首,他冷冷盯着罗暮衣,一双眼露出冽冽寒光。
    二人对视。
    而罗暮衣扫了眼风颂的模样,心底也渐渐泛起越来越重的困惑。
    风颂如今易容了。
    乌发束在身后,身穿乌衣,都选幕篱,魔界剑客的模样,按理说她无法认出。
    但罗暮衣一眼认出了。因为他这番打扮她见过,在十年前。
    那时,风颂来刺杀她,她把他俘虏了。
    风颂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曾逃出来一次。
    罗暮衣去追风颂时,他便伪装成这样,藏在魔界的人中,狠厉善谋,她几乎脱了层皮才把他抓回来。
    而罗暮衣还记得,她那会儿做事,远比现在邪门,她为了偿他伤她之痛,出逃之罪,逼他必须跪在自己床边伏罪。
    风颂的气性,也比婚后烈多了,他宁死不屈,哪怕被反锁双手无法出手,勒住了嘴无法出言,也自然没跪,差点没把她的命踹没了。
    见她要下咒逼弯他的腿,便低头要把自己撞死也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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