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珣在外面都看得眼花缭乱,胆颤心惊,平白攥了两手汗。二十多分钟,他家小霍蒙着白布给推出来了,换成小汤剃了光瓢被推进去。
    这回竟然连十五分钟都没有,小汤再被推出来的时候,脑瓢完全没有手术痕迹,只在后脑勺脑干位置贴一块医用胶布。
    张文喜显然有些疲惫,躺在沙发里,白大褂领口敞开,口罩摘下来,挂在一只耳朵上。
    楚珣给文喜儿揉肩、捶腿,低声问道:“做完了?”
    张文喜闭目养神:“完了。”
    楚珣喃喃地:“操,我们家二武那腿好歹做二十分钟,小汤的脑袋,也太快了,十五分钟有吗?这可是开颅!”
    张文喜:“我跟你男朋友多聊了两句,耽误了,他的腚,饿五分钟就豁开再给合上了。”
    楚珣斜拉白眼瞪着人:“张文喜你是我祖宗。”
    张文喜浑不在意地,话音里带着痞气:“三分钟能完的事儿,你非要让饿在手术台上戳仨小时,累不累啊?俺爹的刀更快,最高纪录一小时做十八个手术,饿比他老人家的水准差远的嘞。”
    楚珣:“……”
    楚珣不甘心,本来就强迫症,龟毛,事儿妈似的,这时候窜上沙发,骑到文喜儿腰上,不依不饶地摇晃:“文喜儿,你可把二武给我治好了,你用心治,能恢复得完好如初?踢腿还能像原来那么帅?”
    张文喜被晃得头晕:“我的刀没问题,能不能完好如初,那看他造化了。”
    俩人头凑着头,楚珣逼近,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威慑的光芒,像是变了个人,面色冷然,毫不客气:“你要是把我的心肝宝贝治坏了,我可跟你没完,二爷放电烧了你的脑瓤子。”
    楚珣伸出两手,凶恶地在文喜儿眼眉前比划。
    张文喜伸脚踹他:“贼你妈的,老子给你的人治病,你还威胁饿嘞?你敢!”
    楚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细长的眼眯起:“你看我敢不敢。”
    传武对他有多重要?
    楚珣在人前一千张面孔,人后就是一张脸,一颗心,也小气着呢。他家二武倘若真是没救了,残了,他真得发疯咬人。
    张文喜一脚踹开人,反身骑了上去,解衣服撸袖子,作势要收拾楚珣。
    楚珣哈哈哈大笑,表情神色蓦地又是一变,笑嘻嘻地黏上对方肩膀,赖皮地抱住,揉了揉:“文喜儿……”
    张文喜实在受不了了:“滚,滚蛋,别你妈的跟饿腻歪。”
    “比小时候还讨厌,忒烦人了。”
    “赶紧滚吧,回家找姓霍的去。”
    ……
    回家找姓霍的?
    楚小二如今就干脆改姓霍算了,又痴,又疯,又婆妈的……张文喜算是看出来了。
    ******
    再说楚霍二人这次赴美历经艰险,前后半月有余,返京后治疗养伤,休养生息,一段时间里没有抛头露面。这期间,四九城内风起云涌,大事频传,遮天换日……
    上层一系列地震,侯家彻底失势,侯先进叛逃坐实罪行,这回连复杂的过程都免了,正好一网打尽。侯一群被捕,附带残余的党羽势力纷纷垮台。当年附着侯家攀爬上来的这一系人马,大多遭到撤换、调离。
    风烛残年遭遇覆灭抄家之祸,是天命,也是人为。据说,侯家老爷子孤零零一人儿躺在301医院重症病房里,耳听丧钟,知晓家族气数已尽,一生功业毁于不肖子孙之手,悲愤难抑,自己亲手拔了管子……上面终究体恤这人解放前老革命的资历功业,在八宝山为其举办了一场体面的追悼会。媒体对外措辞,老爷子是“最终医治无效,不幸逝世”。
    人死灯灭,人走茶凉,上层建筑重新整合,各方势力纵横捭阖,一代新人换旧人。打江山的那代人眼瞅着都已经作古入土,留下身后一代守江山的徒子徒孙,慢慢蚕食享用父辈留下的资本。
    总参三部原先侯一群手下机要位置的人员,全部整治撤换,上边儿大树一倒,树底下庇荫的猢狲哪还能保安然无虞。二部三部的特工暗中潜伏、盯梢,慢慢着手动作,针对的是冯家一派。冯家涉及严重经济问题,出事也就早一天晚一天了,显然又是一场恶战。
    与此同时,京城六十五年大庆,盛会召开,香山碧云寺山巅传来枪声,白玉塔林上空惊鸟盘旋,山门喋血,钟声悠悠回荡……
    有人多年寒窑苦熬得偿所愿。
    有人终于混出狱了。
    阳光斜斜地照在大床上,一觉睡到上午,被窝里气息温暖。
    楚珣睁眼,传武靠在他怀里。两人面对面侧卧,习惯的姿势,二武人高马大的,每回钻到被窝里,偏就喜欢把头枕到楚珣胸口上,让楚珣搂着睡,下意识地,仍然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旧时光。
    传武其实醒很久了,睡懒觉真不太习惯,从六点钟生物钟敲响,脑袋瓜里开始嘟嘟地吹起床号,叠被铺床出早操了。
    传武就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感受着楚珣均匀的鼻息吹到他脑门上,沐浴在阳光里。
    楚珣一低头,咧嘴一乐。
    传武不吭声,一头钻到楚珣怀里,抱紧了,那架势恨不得钻进去,剖开楚珣的胸膛,两个人整个儿融在一处。
    楚珣声音带着迷蒙和沙哑:“干什么呢,吃奶啊。”
    传武张嘴叼上去,狠狠吮了一口。
    楚珣:“哎呦……”
    俩人抱着闹了一会儿。楚珣睡觉穿戴整齐,罩一件光滑的丝绸睡袍,特讲究。传武把睡袍扯开,吻楚珣的肩膀,那里面明明比绸子还要滑。传武睡得豪放随意,裸着一身漂亮肌肉,内裤上的小黄鸡因为晨勃而凸显,身形肥了一圈,摇头晃脑,蠢蠢欲动。
    霍传武从被窝里起身,缓缓走向浴室。楚小二已经霸占洗手间半小时以上,对着镜子捯饬。
    传武往镜子里瞟一眼:“不要抠饬脸了,恁长得可俊的。”
    楚珣斜眼一瞟,某人正背对着他,面对马桶,脊背上的肌肉宽阔舒缓,掀开裤裆,拎出大鸟。传武胸腔里吁出沉沉的一声,很舒服似的。
    楚珣从后面出手,一把扯掉这人裤头,露出浑圆漂亮的臀部……
    传武也不在乎,痛快完了提上裤头转过身,一把抱住人勒在怀里:“昨晚去哪了?”
    楚珣抹爽肤水:“跟陈焕和他们国安领导吃个饭。”
    传武:“揍剩么跟他吃饭呢?”
    楚珣涂精华素:“谈事么,谈内谁他们家那口子的事儿,能递上话就帮人说一句。小钧儿那傻孩子,熬这么多年怪不容易的,可算把人弄出监狱了,争取做成假释或者保外吧。”
    传武:“哦。”
    楚珣抹面霜,斜眼:“查岗啊?”
    传武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特男人地一哼:“莫油的。”
    楚珣可算逮着了,立刻拿手上东西招呼:“爽肤水……精华素没抹呢……面霜再来一层……有种儿你丫别他妈跑啊!还有防晒呢,回来,给老子滚回来继续查岗啊,审我啊!”
    霍二爷撒丫子,头也不回……
    张文喜一把神刀,确实是家传绝学,手到病除,术后第二天,传武把拐杖扔了,正常行走。然而若想恢复腿上那套霍家十八招,还需要康复训练。
    过一会儿,小霍同志拎着干净内裤回来,洗澡换装。
    楚珣眯眼一瞄:“拿的哪条内裤?”
    传武拎起来看看:“超人总动员。”
    楚珣:“今天星期几?”
    传武:“星期六么。”
    楚珣伸手一指,传武怔怔地,被那根指头定住似的。
    霍二爷憋屈着,撅起嘴巴,默默地掉转身,星期六不是超人总动员,星期六是葫芦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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