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也是,但你也知人情难还,我早些年在江南,身上盘缠用尽,是人家收留了我,与我吃喝,使我不至于落魄无依。如今人家求我办事,我却甚么也做不了,心里实在过不去。韩嘉彦唉声叹气。
    这可不论是你,还是在下,都没那个能力救他们出来,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龚守学为难道。
    韩嘉彦思忖了片刻,道:要不这样,况知兄若是知晓那些个茶帮分子有几人,姓甚名谁,列个名单给我。我看看我那朋友的舅舅是否真的在其中,若不在其中,倒也不必如此劳心费神。若在其中,我也好给我的朋友一个交代,不是我不作为,只是实在没那个本领。
    龚守学思索片刻,道:既然师茂兄如此相求,某怎能不帮。这不是甚么秘密,待到量刑之日自会告知天下,我现在便写与师茂兄知晓。只是师茂兄此事还望你替我保密。起码在裁夺刑罚、告知天下之前,这份名单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这是自然,某知晓其中利害,你我自当要撇清干系才是。韩嘉彦郑重道。
    于是龚守学以手指蘸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四个名字。韩嘉彦仔细看去,第一个名字就惊了她一跳。
    只见陈硕珍三字赫然入目。其余三人分别是:杨浩然、段成才、任品规。
    可有师茂兄要找的人?龚守学问。
    万幸,都不是。韩嘉彦笑道,随即又道,某也对东南茶帮有所耳闻,这个陈硕珍莫非正是茶帮的女首领?
    是。龚守学点头。
    那岂不是东南茶帮已然群龙无首,崩溃在即?她又问。
    龚守学呵呵一笑,道:茶帮去岁年末时已然被裴谡率领的官军击溃了,不仅仅是陈硕珍被伏,她手下的三员虎将,号称三柱石的杨、段、任也都一起被抓。剩下的成员四散奔逃,死的死,抓的抓,现在基本都在地方大狱之中。
    此事倒是做得隐蔽,未曾听闻。韩嘉彦一面说着,一面将方才茶水写的那四个名字抹去。
    因着还牵扯到了闽茶、川茶等茶产区,怕还有其他的成员不曾落网,故而没有大肆宣扬,还等着一网打尽。
    那为何不入大理寺狱?
    因为段成才还牵扯到了去岁开封府的一起刑案,故而开封府要先行审理此案,再统一交由大理寺复审。
    是甚么案子,某就是好奇一问,况知兄若是不方便告知,可以不说。
    龚守学也并未隐瞒,解释道:
    这案子兴许师茂兄也听说过。有个契丹商人,去年三月溺毙在了汴河之中。这案子也是我负责查的,只可惜线索极其稀少,很快就没头绪了。
    不过这契丹商人最后出没的地界是汴京茶场,同一时间,茶帮的核心骨干段成才就在汴京茶场之中,且很可能与被害的契丹商人接触过。上级怀疑段成才有重大的作案嫌疑,故而将他列入了这案子的通缉对象。
    况知兄不认可这个判断?韩嘉彦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确实不认可,因着有许多细节对不上,通缉段成才,不过是为了找个能顶罪的交差了事。即能打击茶帮,又能向辽国交代,何乐而不为。但这不是案子的真相,所以我不认可。我姑且一说,师茂兄姑且一听。龚守学笑笑,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
    二人又聊了几句,龚守学便起身告辞。送走他后,韩嘉彦坐在閤子沉吟等待了片刻,等来了翟青。
    师叔,都准备好了,就差车马了。
    备一辆四人马车就够了。韩嘉彦回道。
    好,我明白了。翟青一揖手,便又离去。
    待他离去,韩嘉彦背起包袱下楼结了茶钱。接着绕到水官茶肆的后巷,上了一辆停靠在这里的马车。这是一架很小的马车,乌篷之下只够一人落座,两人都嫌拥挤。马车的车辕之上坐着个穿黑衣,戴斗笠的男子,正是浮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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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嘉彦坐入车中,解开腰带,除去外袍,内里是一整套夜行服。而长条黑包袱里,便是她的龙尧剑。她取剑出鞘,用麂皮布仔细擦拭打理剑身,神情肃穆。
    如何?坐在车辕上的浮云子低声询问道。
    事情比我们想得要严重,陈硕珍与茶帮三柱石一起被抓,茶帮覆灭。说着将方才龚守学告诉她的事情,都说与浮云子知晓。
    哈哈,茶帮怎么会轻易覆灭。只要有茶一日,茶帮就还在。有没有陈硕珍,并不紧要。浮云子倒显得十分豁达。
    我只怕我们要查的事情,查不明白了。@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查不明白,就换一条线。
    韩嘉彦不再多说甚么,剑枕双膝,闭目养神,脑海里一遍一遍过着今夜的行动计划,静候夜幕降临。
    红日低垂,逐渐掩没于天际。开封府雄伟的府门也逐渐被深沉的夜色笼罩,有值夜的胥吏给开封府内的诸多灯笼点灯。府门旁的鸣冤鼓侧,两名身材高大的军巡力士带刀伫枪,挺立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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