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地顺着进候车厅的队伍走了许久,许苡仁终于在缓慢行进的人群半截看到了他。
    不止李超越,他身边还有一个橙色羽绒服的姑娘,在仰着头跟他说话。
    方才的伤感念头立刻烟消云散,许苡仁冷着脸穿过人群朝那二人走去。
    等走到面前的时候却又只剩李超越一人了,他四下看了半天,憋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好奇道:“刚才那姑娘是谁?”
    “哪个?”李超越回想了一番,“黄衣服那个?”
    许苡仁:“那是橙色。”
    李超越:“哦,差不多吧,没注意。我不认识啊。”
    不认识也能聊?
    这超出了许苡仁的社交能力范围,他疑惑道:“不认识她找你聊什么?看你们聊半天。”
    李超越眼睛瞪得老大:“你从哪儿看见我们聊半天的啊?总共就说了几句话。她找我套近乎,问我哪个学校的。我寻思她这是不是想在我这儿加塞儿啊,今天又没多冷,这么些人都排着队呢,这事儿挺没公德的,就告诉她我在开发区建筑工地上扛水泥,她就走了。我很机智吧?”
    许苡仁抿唇把脸转向另一边。
    李超越伸头转到他面前看了看:“你是不是笑我呢。”
    许苡仁不急不缓地从口袋里把票和身份证一并拿出来递还给他:“拿着。”
    “你是不是笑我呢?啊?”李超越一把挣过票来,气呼呼地看他,“你是不是笑我一说我是工地上的她就信了?我看见你笑了,别转了,再转脖子拧了。”
    许苡仁整理了下表情回过头:“没有。”
    看了正面后李超越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你就是笑了,你一笑就不说话,我已经看出来了。”
    队伍正好行进到候车厅大门,许苡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到你了,新年快乐。”
    ☆、第36章
    按照每个病人治疗时间四小时来算,李超越手上有3个病人,即是12小时的工作量。再加上每个病人进入治疗舱之前的准备时间,治疗结束后的整理、消毒时间,他从早晨7点开始干活,至少也得干到晚上8、9点钟才能结束。
    更何况许苡仁上午做检查的时候,他还以翻译身份几乎全程陪同,这至少又占用了两小时,所以一直忙到现在也不足为奇了。
    “讲讲呗。”李超越不知何时已经趴在病床边上,如梦呓一般嘟囔着,“你有一个笑话,我有一个笑话,咱俩都讲出来,就都有两个笑话了。我的讲完了,该你啦,许哥。”
    许苡仁亲身体会过那种长时间高度集中精力之后的感觉,别说趴在病床边了,就是躺地下都能睡着。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以后我治疗和检查的时候你不用跟着了,我自己能解决,再说还有埃尔维斯呢。”
    “嗯?”李超越从半梦半醒中甩甩头清醒了过来,“怎么了?”
    “你要是真闲着没事儿,你不想跟着我也拉上你,可你现在手头还有工作呢。”许苡仁用沙哑的声音轻轻说道,“先把你的病人照顾好才是你最该干的。我这边有谢里尔和埃尔维斯,就差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你那儿三个病人,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儿,再忙活别的,小心未老先衰啊。”
    “看你说的,每人每周只进行五次治疗,我还不能匀开了做啊?非得挤出来个双休吗?”李超越的头又重重地点在了床边,脸闷在被子里说,“你的事……看看再说吧。哎,你还没讲笑话呢,快点。”
    这声音听起来实在太精疲力竭,许苡仁不免有些心疼。
    入院之前,他虽然不在父母家住,可想回去也只是开车半个小时的事。但李超越多久才能回去一趟呢?周末的双休未必名副其实不说,两天的时间回老家一趟也赶得有点紧,基本上都得逢年过节大小长假。
    一个人从十几岁起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城市中摸爬滚打,男人再怎么顶天立地擎山架海,终究也脱不开一个“人”字,哪有人能完全不需要嘘寒问暖和关心照顾?
    他孤零零的,累了倦了时,谁来疼他?
    许苡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讲笑话的天分,却还是坐起身披上外套,整理了下思路,认真讲道:“老师问几个学生,你约了心仪的对象吃饭,突然想去厕所,要怎么礼貌地表达?第一个学生说,我要去小解,第二个学生说,我要走开一会儿,第三个学生说,我要去见一位好朋友,希望今晚能介绍它跟你认识。”
    讲完之后,许苡仁感觉好像少了点东西,为什么这么讲完自己一点想笑的冲动都没有了?
    病房安静了两秒,随后李超越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许苡仁:“……真的吗?”
    “真的!”李超越坐起身,“哎呀,听你讲笑话太开心了!来,许哥,伸手,我给你个好东西!”
    许苡仁微微一怔,还没想明白这二者的关系,手就被他拽了过去,手心对手心地拍了一下。
    “这是什么?”许苡仁用手捻了捻,“是纸吗?”
    李超越:“哈哈哈哈哈,我还没缓过劲来呢,我再笑一会儿。”
    许苡仁:“……太假了,别笑了。这是什么纸?”
    李超越清了清嗓子:“邮票。”
    “干什么?”许苡仁不明所以,“你要把我寄回去?”
    “寄你是寄不了,”李超越思索片刻,就地取材,“呃……这个是送给你的好朋友的。”
    他说的不会是刚才那个好朋友吧。
    许苡仁:“……”
    “你今天上午测双向血流不是没测成吗?我想了一下可能是,嗯,环境因素,所以没……咳。”李超越低声解释道,“但咱不能老因为这事儿卡在这,耽误你的细胞改造计划。谢里尔跟你说了吗?治疗中断会引起细胞抗性,这个抗性产生的具体时间因人而异,有可能断个五六天都没事,也有可能断三四天就不安全了。所以我们现在先看看是器质性还是功能性的。”
    许苡仁:“不是,那你这……”
    “你用过邮票吧?”李超越把轻若无物地小纸片拿起来,边缘放在许苡仁掌心让他触摸,“沾一点点水在背后这一面,胶遇水化开就有黏性了。再把它围一圈套在你好朋友上,卡的刚刚好……也别太紧了,然后粘结实。四连张够吗!”
    许苡仁:“……”
    这不知哪国邮票的四连张,围成年男子的手腕一圈都够了吧!
    “明天早晨起来,要是没变化或者粘的地方开胶了,那就是没有有效勃/起,得做造影检查——往‘那儿’的动脉注射造影剂啊,动脉啊我的天,针头那么老长,我光是想想都替你觉得疼;不过要是从邮票的联孔这被撑裂开,就说明你只是对着我和艾伦硬不起来,夜间和早晨都正常,没有器质性问题。艾伦那边我去跟他谈,以后再也不会来折腾你了。”李超越拍着他的肩膀,“许哥,要做一个对自己和团队负责任的人,不能用手悄悄撕开哦。”
    许苡仁一抬胳膊把他的手推开,冷静地说:“这么不严谨的测试方法,相当于穿着内增高量身高、戴着眼镜测视力、尿检兑水、饥饿测糖——不具备任何临床参考价值。真不敢相信这是和我学一本书的人建议的办法。”
    李超越毫无愧意,微笑如同春风化雨:“现在没别的办法了呀,让你测多普勒你又不硬,书上也没写不充血怎么测血流量呀!”
    “……”许苡仁木然地把脸偏向一边。
    “关键这儿没网你知道吗?要是有网线这事儿不就好办了?我给你搜个电影……你看不了至少还能听是吧,听硬了让艾伦检查,两分钟就完事儿。”李超越似乎忧郁地叹了一口气,“想下载点东西还得打报告写申请……我写申请倒是没问题,可是又得等批复,一来一回就是两个月。许哥,你喜欢看谁的,我现在打报告,你两个月之后还能听得上。”
    许苡仁:“……你走吧。”
    “行,我走。”李超越把邮票拍在他手心里,起身整了整衣服,“现在是背面朝上,沾水沾在这一面。你自己能操作得了吗?”
    “……”许苡仁把手放得离自己远了点儿,下意识挺直了腰杆,“我还是认为这个没用,不同批次的邮票厚度、联孔连接强度不一样,胶的黏性说不定也有区别,能做什么证明?”
    “啧,”李超越居高临下幽幽地说,“许哥,这就是张纸,正常来说,什么强度的孔都能被撑开。”
    许苡仁:“……”
    “好啦,你赶紧弄吧,弄好了睡觉。”李超越的探索精神再次翻墙而出,边走边说,“哎呀,挺好玩的,我回去也试试好了。刚才我掐头去尾给你拿了一截干净的,不知道剩下十几张的还能不能挑出来够长的了……走了啊,拜拜。”
    “……”
    许苡仁脑海中天人交战。
    这谁想的破主意?太没有可信性了。
    邮票背后才喷了多少胶?分离下来对光看恐怕未必有一层塑料袋的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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