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并非人人都和他一样。
    许苡仁:“……实验室的东西能带出去吗?报告都靠你们想着就能写了,还叫实验报告?让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跟是我有病似的。”
    “可不是嘛,你走了之后他们都问我你是不是有病。”李超越哈哈一笑,“但是我感觉你特帅。”
    ……怎么今天没晒过的被子也这么热了?
    李超越在被子里拱了拱,侧过身来,对着他耳朵轻声说:“后来我每次做动物实验的时候,都想起来你。”
    许苡仁一懵:“每次?”
    他转系之后……三天两头就要进实验室拿动物做药性实验吧?
    “嗯,每次。”李超越小声说,“你以前还跟我说了老多人的坏话了。”
    许苡仁:“……不可能。”
    “真的,你喝多了说的。”李超越拿被子蒙住半截脸,好像真挺害怕似的,“我的妈呀,我当时都怕我知道太多了第二天被你灭口。”
    许苡仁拒绝相信自己酒品会这么差:“……你知道什么了?”
    “你说这个吃不了苦,那个意志不坚定什么的,还说林琅靠关系走不长。不过除了他之外,你以前经常说的几个现在好像都不跟咱们玩了,我也记不起来名字,应该是真转行了吧。”李超越又一把拉下蒙在脸上的被子,“对了,你当时还说我了。”
    许苡仁坚决不相信自己会说李超越的不八道他肯定能马上听出来,于是底气十足地问:“是么?我说你什么了?”
    “你对着我说啊,”李超越一改方才八卦作妖的语气,“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呢,上天眷顾又自己肯努力,让不让别人混了,还说我将来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什么的,反正灌我老多心灵鸡汤了,说得我差点就要立志报效祖国。后来喝着喝着,你啊,硬要揽着我的背,这样。”
    李超越掀开被子,一胳膊搭在了许苡仁身上,从一边肩头揽到了另一边肩头,等了几秒钟见他没动,才接着说,“你说你最喜欢的人就是我。”
    许苡仁霎时心如鼓擂——他诊过许多一过性心悸的患者,这次终于自己也体会到了心律失常的感觉,想抬手捏起标记器让它别乱叫,却被那结实的胳膊压得整个人都不敢动弹。
    他真的说过这话?什么时候的事?哪怕是醉酒,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真喝断片儿了哪还能说这么多成句的话,这小子是不是没事干在这诓他玩?
    屋里一盏灯都没开,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线——这种条件下许苡仁就算睁开眼也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直愣愣地躺着,听着耳边那人轻声说:“然后我就问你,‘我好吗?’,你迷迷糊糊地靠在我身上,说‘好。’”
    ……问喝多的人问什么“好不好”?应该问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在哪、伸出手指问这是几吧?该问难不难受,想不想吐吧?
    许苡仁真的判断不出李超越到底是在复述他说过的话,还是凭空捏造的恰恰撞上了他的心思。
    真有这么失态的事为什么当时不说?不抖出来当个玩笑取笑他?现在又为什么要说出来?
    “我又问你,‘我哪儿好?’”他的那把烟嗓透着让人疯魔的磁力,“你跟我说,‘哪儿都好。’”
    说完,他兀自笑了一声:“许哥,我当时差点让你说弯了。”
    那语调格外亲昵,声音近在咫尺,这小子是什么时候离自己这么近的?
    许苡仁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把这个话题一笑带过。比如:“是吗,我喝多了经常这样”、“哦,我知道,开玩笑的”或者“哈哈,是你喝多了吧”,该说哪句好?
    李超越脑袋动了动,问:“许哥,你睡着了吗?”
    许苡仁立马忍着耳朵的轻痒,装作呼吸匀长。
    “许苡仁。”李超越凑到他耳朵旁边又喊了一声,见他仍没反应,只好躺了回来,轻声说,“你真睡着了?好吧,那你睡着,我跟你说件事啊。其实我……”
    ☆、第50章
    冬季昼短夜长,窗外天色虽未亮,但走廊已隐约有人声。
    许苡仁的睡相一如既往地非常规整,没想到李超越这晚的睡相也格外老实,睡的时候什么样,醒了还是什么样——那足斤足两的胳膊仍横搭在他胸前。
    许苡仁自然是睡到几点钟都没人管没人问的,可旁边这小子要上班怎么还一点生物钟都没有?糟了,大概是以前住的地方离公司太近,晚起习惯了。
    春节假期结束的上班第一天,等会儿人多了电梯肯定拥挤,路上也会堵得时速惊人。
    上班迟到有多不招人待见?人家那边都开始工作了,你再匆匆忙忙地进去?不吃亏不长记性,这家伙是还没被挤对老实吗?
    但是……这么躺着张口喊他“到点上班了,快起床”,再隔着被子推醒他,未免也太诡异了吧?
    许苡仁沉默地权衡了几秒,最终捏着被角无情地一抖擞,把那条被主人遗忘在被子外面的大胳膊抖下去,起身下床重重地清了清嗓子——身后马上传来连滚几圈的挣扎声,夹杂着不甘与悲愤的呜咽,最后化为一个大大的哈欠,囫囵不清地问:“几点了?”
    “不知道。”许苡仁功成身退,朝洗手间走去,用冷水把暴露在睡衣外面的脸、脖子、手腕,能降温的地方都迅速洗了一遍,成功分散了注意力,又从抽屉里找了个杯子刷干净,把一支新牙刷放进去,摆在洗手池旁。
    按说同类物品摆放在一起,无论从审美角度还是整齐程度上来说都没有任何不妥,但许苡仁模模糊糊地看着两个人的杯子摆在一起,感觉……好像他要长住一样。
    “啊啊啊——!”卧室传来一声惨叫,“八点二十了!我要打卡啊!!!”
    许苡仁有预感似的后退一步,紧接着洗手间门就被撞开,李超越长着两条胳膊外加两只袖子,就是不知道头在哪,急慌慌地冲了进来,大喊一声“许哥我先用下厕所啊”就闯进了卫生间的小门里,隔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才有了人形。
    许苡仁:“刷牙,洗脸。”
    李超越呼呼啦啦地刷了牙、洗了脸,用毛巾随便抹了两下,又拿了瓶润肤露,急忙之下用力过猛,挤了一大堆在手心里,他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地朝正在刷牙的许苡仁手背上一拍:“剩余药品不能放回试剂瓶,别浪费了。”
    许苡仁:“……”
    李超越伸着脖子边抹边说:“来不及了!许哥,你面包还有吗,我拿着路上吃啊!”
    “咳、咳咳,”许苡仁被牙膏泡沫呛了一下,漱了口水道,“面包吃完了。”
    “哎呀,算了算了,我打完卡再去找吃的吧。”李超越风风火火,没用一分钟就穿戴完毕,里外跑了几趟,拿好东西奔出了门,“许哥,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砰——”
    听着门外的动静,他似乎按了几下电梯嫌慢,干脆拉开防火门跑进了楼梯间……18楼,这家伙是打算跳下去吗?
    家里一瞬间又只剩下他自己,走廊里还是时不时传来同层的另外几户开关门的声音,楼下也有遥远的汽车鸣笛,水龙头还在哗哗淌着水……嘈杂之中,许苡仁心里却一片空白,糊糊涂涂又刷了一遍牙。
    伸手去毛巾架熟悉的位置上拿毛巾,不料抓了个空,再一摸,倒是旁边那条新的还健在。
    不究其因,不问其后,仅从表象看的话,这样的生活简直和居家过日子无异,但是……许苡仁想把被子晒起来再出门,伸手往床上一摸——只剩一床了。
    这家伙,昨晚那些话果然是逗他玩的。
    要么是他开玩笑开到一半,自己觉得无聊了,就没往下继续说;要么就是知道他没睡,故意话说一半让他百爪挠心。
    偏偏他当时还在假装睡觉,总不能第二天起来反问他你昨晚要说“其实”什么,显得好像真被他前面几句话镇住了,惦记了一晚上似的。
    无聊。
    许苡仁不痛快地把被子晒了出去。再到李超越房间一看,不但被子枕头拿回来了,居然还叠好放在床头,要不是桌上散落的几个陌生文件夹,他简直要怀疑昨晚是一场梦。
    收拾得真利索。说不定等会儿到了公司几个人年轻人开开玩笑,关系又和好了,今晚就搬回去呢?
    走就走呗。
    往常被冷落的次卧莫名背上了勾结敌人的罪名,变得碍眼起来,许苡仁不想跟它共处一室,愤怒地穿好衣服出了门。
    好在天气尚可,没有阴冷得让人雪上加霜,在供暖中心缴费完后,出租车开了好一会儿,许苡仁才发现他到了父母家楼下。
    也是,不然他还能去哪呢?
    他没有工作,停薪留职不过是句面子话,靠着积蓄和赔偿金不知道能过多久,说不定还没找到合适的新工作就花完了,到时房贷都还不了。
    他和某个能上天入地的小青年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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