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你听他的!”
    “没有啊?”燕杨脸上是欣慰和淡淡的忧伤:“那为什么从刚才我进门起,你就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陶可沉默,终于开始羞恼,拉他起来:“今天跟我回去睡,明天帮你换宿舍。”
    “好,”燕杨笑眯眯:“顺便把李昭文也换出来?”
    “李昭文?”
    “就是帮我说话的那个,人很好吧?”
    “的确,”陶可托着下巴:“长得也很可爱…”
    他突然住口,恶狠狠盯着燕杨:“小王八蛋你不会对人家有意思吧!人家可跟你不一样!”
    “哎?”燕杨歪着头说:“你怎么知道他和我不一样?”
    “一看就知道吧!”
    燕杨得意道:“师公说了,老师的判断力一向有问题,而且非常缺乏常识。”
    “你!”
    燕杨反过来拍拍陶可的头:“你要对我有信心。”
    陶可长叹,没话说:“…走吧,回本部。”
    燕杨开开心心跟着他。
    “喂!你可以放手了吧?下楼不方便。”
    燕杨松开手,过一会儿却凑到他耳边轻轻说:“老师,如果以后有人握住你的手,就千万不要让他放开。”
    陶可回头。
    燕杨笑:“你也不要放开他哦。”
    整整三天,陶可一直关着手机。原因无他,怕书商找。第四天战战兢兢开机,第一个电话果然是书商的。
    说是书商,不过是隔壁大学的博士生,也是攒书出身,起步比陶可还早。
    陶可一接电话就拼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高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最近事太多我写是写了但原稿在人家哪儿他最近替人打官司去了简直是人间蒸发了对不起对不起下回我一定按时一定按时你先宽限两天只要两天…”
    “陶可!陶可!!”那边连话都插不上,高着嗓子喊:“你嘀咕什么呢?”
    陶可低声下气地说:“小高,我错了。”
    小高问:“错啥?”
    “书…”
    “书?就是!我还想问你呢,稿费我是打你卡上还是你来拿啊?”
    “哎?”陶可楞了:“什么稿费?”
    “那本傻妞文学的稿费啊!”
    “啊?”
    “你‘啊’什么?稿子我都收到了,还刻了盘,挺细心。”
    “谁…谁给你的?”
    “你爸啊!”
    “啊?!”
    “哎哟!”小高唾沫横飞,简直能够通过无线电波喷到陶可脸上:“你爸那叫一个玉树临风啊!五百米外一看就是精英!举手投足那气度!说话那逻辑…”
    陶可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掐掉。
    过了一会儿小高打过来了:“陶可…”
    陶可冷冷问:“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小高交代:“前几天我碰见安大少,当时你们家导师在,后来你们家导师让我昨天上他那儿拿的…”
    陶可沉默半晌,说了句“哦”,又把电话挂了。
    下面一节课他也不知道自己天南海北扯了些什么,回宿舍后忍不住对安小佳说了。
    安小佳捶胸顿足对天吼:“额滴神!这也太溺爱了!!”
    陶可说:“你要么?送给你。”
    安小佳说:“废话!我当然要!哥哥我不但自己要跟他,还要带着全家老小跟他!”
    陶可憋着笑:“那你什么时候去投诚?”
    安小佳脸一苦,摊手,叹口气:“大宝它拉稀了,所以我今天要带一只闹肚子的猫去看医生。”
    “你还真是孝子。”
    “嗯,终于想通要要和我结婚了?”
    陶可立刻拉着他的衣摆,可怜巴巴说:“打铃,你走了我会寂寞的~”
    安小佳猛的反握住他的手,眨巴着眼睛深情道:“爱人,我一秒钟都不愿与你分开!”
    陶可冷冷说:“滚。”
    安小佳被冻得结结实实戳在门口。
    “有趣。”陶可捏捏他的脸,绕过他下楼去了。
    天气晴好,陶可一边盘算,一边沿着校园小道闲逛。操场上有足球赛,陶可路过,便站在观众群中傻望了一会儿。谁知竟有人来赶,原来是本科时的学弟。
    “快走快走!”那家伙义正词严:“我们好不容易表演一场骗几个女同胞来看,你往这儿一站,女同胞全都看你了!”
    陶可鄙视:“我不和万年替补讲话。”
    那学弟笑着把他往外推:“师兄,快走啦。给弟兄们一条生路吧!”
    陶可忍着笑:“水平臭就不要怕人看。”
    学弟说:“去去去!我一见你就长针眼,你别在我面前晃,去找你那帅哥导师晦气去!”
    陶可倒吸口气:“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学弟迷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回去对左右说:“所以人就不能长得太好,你看大师兄,营养都花到脸上去了,头脑就会出问题。”
    一排大龄男青年替补同时点头,深以为然:“真理啊~”
    陶可在叶臻楼下打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跳上花台,再跳下来…
    “算了,”他晃晃头:“说一声谢就走。”
    照例还是敲门没人开,但开门后喷薄而出的呛鼻烟味说明叶臻在家。陶可蹑手蹑脚进去,发现满桌满地都摊着书,那人穿着皱巴巴的T恤运动裤叼着烟伏在电脑前飞快地打字,很是恶形恶状。
    一回头,满脸疲惫,胡子拉渣。
    “哎呀,”陶可低叹:“好吓人。”
    叶臻掐灭烟,对沙发努努嘴:“衣服,包,有钱,食物。”
    陶可立刻照办。叶臻已经陷入语言障碍、只能一个单词一个单词蹦的工作癫狂状态,再罗嗦只会被他揍而已。
    陶可匆匆跑到楼下便利店买了速冻水饺,下熟了端到他面前,又把剩下的十来包统统塞进冰箱。叶臻连头都没抬,陶可悄无声息地退到玄关,刚迈出门槛,里面喊:“咖啡。”
    陶可犹豫片刻,又回头冲了一杯咖啡。
    咖啡香气入鼻,叶臻仰头往椅背上一靠,活过来了。
    陶可说:“我走了啊。”
    叶臻揉揉他的头发:“嗯。”
    “药吃了没?”
    “吃了,但效果不大。”
    陶可嗫嗫说:“我要是学校,一分钱工资都不发给你。上课吊儿郎当,赚外快倒拼命。”
    “你不懂,”叶臻微笑:“法庭就是大人吵架的地方,大人的嘴最毒了,如果不拼命就会吵输,老是吵输以后就没有人花钱请你去吵架了。”
    “你吵输过?”
    “输过,而且十分惨烈。但对输赢的包容乃是自信之表现,你不用太在意。”
    陶可说:“我没在意!我走了。”
    叶臻目送他出门:“陶可,过两天再来玩的时候,把考虑结果告诉我。”
    陶可低着头,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谁知这一不见,就是半月。期间陶可偷偷打听,说是本科的课他去上了,两个硕士生也接过他催作业电话,唯有和自己倒像是失去了联系。
    寒雨数场,便已深秋。
    深秋有期中考试。
    辛亥革命时,破旧立新,有江苏巡抚挑去自家房上的几片屋瓦以示革命,摇身一变为新派。陶可在享受足了学生遍地哀号后将原本五千字的论文改成四千九百字,以示民主。
    他说:“不让你们闭卷考试就仁至义尽了,不许得寸进尺。”
    学生闹:“老师!××班根本就不写论文,只写作业!而××班连作业都不写!!”
    陶可托着下巴:“好啊,那咱们就写作业。作业还是这个题目,六千字。”
    他说完就往教室外走,学生哎哎喊住他:“老师我们还是写论文吧!”
    陶可转身,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那论文下周交。”
    学生蔫在教室里,等陶可兴高采烈出门,有人低声说:“蛇蝎美人!”
    陶可突然又回来了,他站在讲台上,勾着嘴角,笑得奸猾无比:“我刚才漏掉了一个要求——我不收电子稿,所以论文请同学们手写,一个字,一个字,手写。”
    说完又出去了。
    “啊~”学生惨声不断:“这美人也太毒了吧!!”
    门响,陶可的头探出来,笑:“同学们,我刚才想了想,还是改成五千字吧。”
    学生摒声静气,直到确信他拐了弯,下了楼,才齐齐埋首桌底,议论。
    “他听见了吧?”
    “嗯,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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