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群的声音重新响起,“姐,什么事儿?”
    “哦,问问你订婚宴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没有,你们看着办吧。”
    邵诺又随便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一转头,就看到李程秀用力捂着嘴,满脸都是泪。
    邵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你哭什么呀,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哭什么?这要从哪儿说起呢。
    是因为邵群骗了他,还是因为邵群要结婚了,还是因为他做的梦彻底醒了。
    邵群的一字一句,都跟把刀子一样,狠狠的捅进他心里,心都在淌血了,眼泪算得了什么。
    他再怎么骗自己,试图蒙蔽所有的怀疑,在真相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噩梦一样……一切都跟噩梦一样。
    邵诺似乎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场面,直接愣住了。
    她僵直着背尴尬的看着李程秀低着头哭了好久,才愤然站起来,适才的大家千金气质荡然无存,随口骂道,“靠,弄得好像老娘欺负人一样。”
    她把支票往李程秀面前一推,“喂,你拿着,然后赶紧搬走吧,我弟弟跟你不合适,他也,没,没你想的那么好,总之赶紧跟他断了吧,对谁都有好处。”
    李程秀茫然的抬起脸看着她,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你走吧,你走吧,钥匙在,在鞋柜……上,你走吧。我也会走,一定走。”
    邵诺脸色发青,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那扇门关上,李程秀才敢发出声音,抱着头哭了起来。
    心太痛了,从来没试过这种绝望的感觉,已经习惯了生存的空间一瞬间崩塌了,他该何去何从?
    邵群的欺骗,邵群的背叛,邵群的温柔,邵群的深情,这是一个人吗,他认识的,是一个人吗?
    怎么会有一个人,能把他的点点滴滴都雕刻进另一个人的灵魂中。
    邵群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动情的样子,居然都这么清晰生动的浮现在他眼前,反反复复,把他的心都揉成了碎片。
    他隐约想起十多年前,他也是对于邵群的冷漠伤心不已,然后一个人在冰冷的医院,拿着他妈的诊断单子嚎啕大哭,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他谁都没有,没人能帮他,也没人能救他。
    他能救自己第一次,能不能救的了第二次?
    李程秀不知道自己在昏暗的冰冷的房间里究竟哭了多久,等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时,外面已经彻底黑了。
    他踱进杂物间,翻出自己的行李箱,拖回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地方不能再多呆一秒。
    到处都是邵群,随便哪一个角落都有开心的回忆,他必须马上离开。
    他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了。
    搬到这里后,大部分东西都是邵群给他买的,他的旧衣服被逼着扔的差不多了,所以收拾起来异常容易。
    他拖着那个大行李箱,感觉自己不过是来住了躺旅馆,等到离开的时候,什么都不应该带走,因为带走什么,都要付出代价,而那些代价都太贵重,不是他负担得起的。
    他临走前带走了两样邵群给他的东西,一个是离了人就活不了的小茶杯,还有就是电话卡。
    等到邵群回来后,他必须当面跟邵群做个了结,并且还有些事情要交代,比如欠他的钱。
    而且他今天面试的几家餐馆,很有可能会给他打电话,他现在急需一份工作。
    他裹紧了大衣,拖着行李箱,边哭边离开了这个他住了大半年,有这辈子他最美好的回忆的地方。
    他坐着公交车去了火车站,在路边买了个二百多块钱的二手手机,然后找了个一晚上五十的小旅店,打算先在这里将就一个晚上,明天尽快去找房子。
    李程秀给茶杯喂了点儿东西,把它放进暖和的窝里看着它睡着了,才和衣躺下。他不敢把那个上面布满不明物体的斑驳的被子盖到身上,只好裹着衣服躺在那个潮湿阴冷撒发出难闻的气味的床上。
    身体和心都疲惫不堪,但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邵群跟他美丽的未婚妻亲密相拥的画面。只要一个控制不住,他就会哭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除了哭,能做什么。自己独自悲伤是最安全的方法,他既没有胆量伤害别人,也没法让事事都如自己所愿,除了用眼泪来宣泄,他能做什么呢?
    李程秀就那么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他彻夜未眠,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起来洗了把脸,把箱子和茶杯寄存在老板娘那儿,就开始去找房子。
    他在深圳的这么多年里,不知道搬了多少次家,找了多少次房子,怎样找到便宜的房子,他比任何人都有经验,可他也比任何人都希望,有一天他不用再找房子。
    他一直奢望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没有人能把他赶出去,他也不必为了工作的变动,或者涨价的房租,而不得不拖着大包小包,寻找下一个安身之处。
    他本来计划着,等到把债还清,攒到十五万块钱,就离开深圳,去一个生活成本很低的小县城,买一套房子,如果钱还有剩,就开个小餐馆,安静平稳的过日子。
    邵群的出现,彻底搅乱了他的步调,让他见识了体会了更多,也变得奢望更多。
    去奢望不属于自己这个世界的东西,难怪要摔的这么重,这么痛。
    自己小的时候犯傻,尚可以说是年幼无知,现在呢?还没学会教训,岂不是活该。
    换来的代价就是自己要拖着千疮百孔的身心,穿梭在这个孤独的城市里,寻找一方适合他生存的空间。
    李程秀由于过于急迫,房子好坏也不挑了,租下了一个十二平米大的小阁楼。以他的身高,把身体挺直了走路,也最多走不出五步远。厨房和浴室都设在楼下,房间诸多不便,只是很便宜,而且可以一个月一个月的租,也方便他以后找到了工作,另作打算。
    他回头去火车站把行李和茶杯弄了过来,打扫了下房间,换上干净的床单被褥,然后整个人累的坐在床上直喘气,他从昨晚到现在,就滴水未进,又忙了一天,累的一动不想动。
    可一旦静下来,就愈发的感觉到自己的孤独。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黑暗,陌生的冰冷,他熟悉的一切都哪儿去了,邵群在哪里?曾经陪伴他的人,在哪里?
    李程秀觉得眼眶又开始发涩,他突然抬起手狠狠的甩了自己一耳光。
    “别哭了。”
    啪!
    “别哭了……娘娘腔……真没用,别哭……”
    啪!
    “不能哭了,没有用……没用,真窝囊……娘娘腔……真没用……”
    啪!
    “不许哭……”
    啪!啪!
    阴暗的房间里,最终只剩下了濒于崩溃无法支撑的哭泣声。
    李程秀第二天接到了一个电话,正是跟Adrian的造型工作室在一条街上的那家餐馆的录用通知,让他两天之内去报到。
    他趁着白天的时间去添购了一些日用品,然后又开始留意租房信息。
    新工作的位置离他现在住的地方有些远,而且包吃不包住,他下个月就得搬去一个近一点的地方,不然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都要三个小时。
    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了Adrian的电话。
    好像永远精力充沛的Adrian一开口就大惊小怪,“哎?你声音怎么这么哑呀,感冒了吗?”
    “没……是,感冒了。”
    “不要紧吧,要不要去看看你?邵群出差回来了吗?有人照顾你吗?”
    “没关系,只是,嗓子哑,没事。”
    “哦,这正好换季的时候,很多人都感冒了,要注意身体呀。”
    “嗯,谢谢。”
    “对了,你上次不是去我附近哪儿找工作吗,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我那条街上?”
    “对。”
    “哇,太好了,是那家川菜馆吗,我平时吃饭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你在哪里,我多去光顾,邵群说你做饭可好吃了。”
    李程秀现在听到邵群这个名字,心里都一阵阵的钝痛,勉强开口道,“是,是那家。”
    Adrian似乎是察觉出些不对劲,“程秀,你真的没事吧,怎么听你声音不太对头呀。”
    李程秀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避道,“真的没事。”
    Adrian又嘟囔了几句废话,让李程秀上班后给他打电话,他去找他玩儿之类的,就跟个小孩儿一样,一个人叽叽喳喳的也能说上半天。
    这时候任何人的关怀,都能让李程秀倍加感动,他几次想对着电话那头倾诉,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现在,真的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本来计划着第二天去餐馆报道,可是在早上,他接到了邵群的电话。
    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他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脏疼的直抽,电话连续响了七八声直到断掉,他都没有勇气按下通话键。
    过了半晌,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
    李程秀强忍着恐惧和心痛,轻轻按下了通话键。
    “喂,李程秀?你怎么不在家?我刚下飞机,你这么早就出门,是找到工作了?你不知道我今天要回来吗,就不能给我做顿早饭再走?”邵群的口气听上去很是不悦。
    李程秀嚅动着嘴唇,半天喉咙都发不出声音。
    “喂?喂?说话呀,听到没有?”
    “我……我现在……过去。”
    “什么?”
    “我现在,过去。”
    “你要现在回来?那就快点回来,我想吃你做的东西,算了,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吧。”
    “不用,不用。”
    “好吧,你快点啊。”
    挂下电话,邵群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看着摆在地上的一大堆袋子,想着李程秀收到这些礼物时会是什么反应。
    他这回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没买几样东西,一看到好的就觉得这也适合李程秀,那也适合李程秀,忍不住就全买下来了。
    Tahiti是个不错的休闲的地方,只不过下次应该带李程秀一起去,才不会那么无聊。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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