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非就把擦脚布递给了他,自己弯腰端起洗脚盆走出去了,陆啸昆还沉浸在刚才的幻想里面,低头看看自己的裤裆,已经顶起了很大一个帐篷。他听见泼水的声音,赶紧将自己的双脚擦了。宋安非重新端了一盆水过来,放到炕沿下,脱了自己的鞋子。
    陆啸昆在席子上坐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宋安非白净的一双脚,倒是生的骨骼清奇,不像女人那么小巧圆润。那脚趾头却白净的很,一看就是没出过力的脚。他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再看,只说:“没热水了么,你用凉水洗脚,别激着。”
    “不碍事,我不怕凉。”
    宋安非弯下腰来,将脚洗了一遍,正要穿鞋的时候,陆啸昆忽然站了起来,说:“你坐着吧,我帮你倒。”
    等他倒完水回来,宋安非已经躺到炕上去了,那身上的衣服穿的却齐整,领口的扣子都没有解开一颗。他把盆子放到一边,说:“我今天不在炕上睡,你不用怕。”
    他的意思是,他们今天不挤在一起睡觉,宋安非没必要还穿的这么齐整,他看着都觉得箍得慌,这样睡觉怎么会舒服呢。
    谁知道宋安非只是“哦”了一声,捞起旁边的一个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却没有要脱衣服的意思。陆啸昆心想她可能是觉得有光亮不好意思,于是就站起来将煤油灯吹灭了。
    灯一灭,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里面,那月光好像也是一下子倾泻进来,照着席子的一角,正好照在陆啸昆的脸上。他看着窗口的月亮,是满月,月亮又大又圆,上头飘过的淡薄的云彩都可以看得到。房间里一片安静,床上的那个人,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于是他微微仰头,看到床上的一团阴影,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想起白天的事,又想起刚才的事,心想,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呢。成亲之前,关于王玉燕的事情,他就听说了一些,王玉燕为什么沦落到要嫁给他,个中原因他也知道。可是拜堂的时候,他看到王玉燕的容貌,又觉得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人们嘴里谣传的淫妇呢,怎么看怎么是个正经的小姐。可是就是这个看起来温柔和气的小姐,偏偏和王通搞在了一起,他就算再想替王玉燕说话,他亲眼看见的事情,也容不得他再欺骗自己。他活了这么大,风骚的女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也曾有几个女人想要勾搭他,言语行动上多少有些轻狂,可是再轻狂,也不至于像王玉燕这样大胆,这才刚刚成亲,大白天的,就背着他偷汉子了。
    王玉燕偷汉子这件事,陆啸昆是坚信不疑的,不管王玉燕本人怎么解释,不管那王通怎么说他们俩什么都没干,孤男寡女,又都正值青春年少,偷偷摸摸关在一个屋子里,会没有一点想法,他自己身为男人,又是过来人,也不至于傻到会相信这种话的地步,何况王通上半身都脱光了呢。
    就算这些都有理由解释,可是他进门的时候,王通正跟王玉燕搂成一团,王通的嘴还在王玉燕的脖子里又亲又咬,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容不得半分质疑。
    这样不检点的女人,自然也不值得他认真对待。他当初答应王家太太的要求,一则是迫于王家和土匪两方面的压力,另一个原因就是觉得王玉燕可怜,既然是土匪的要求,他如果不答应,不知道王玉燕会怎么样。堂堂王家的千金小姐,沦落到要嫁给他这个出了名的克老婆的单身汉,他也替王小姐觉得委屈,心里还想着,这样一个可怜人,自己就尽自己可能地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谁知道这王小姐,已经不守妇道成这个样子。他最看不起不守礼法的女人了,王玉燕这是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王玉燕让他洗脚,他也不肯洗。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堂堂一个大小姐,竟然肯屈尊下跪为他洗脚。
    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呢,就是他自个儿的婆娘,对他也没有这么体贴温柔。他本来已经厌恶的心,忽然又被那一双小手,揉搓的柔软了,也像是在热水里泡过一样。
    都说张桂芳厉害,她教出来的女儿,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和顺,他默默地想,如果这王家小姐要真能跟他一起过日子,从前的种种,他都可以放下了。他甚至想,王玉燕身上有个污点也好。他陆啸昆,也不是什么优秀的男人,家里穷,又克老婆,这辈子没有女人肯跟着他。要是王玉燕真是温柔和顺的好女人,作风端正,只是被土匪所害,那自己也配不上,倒是如今她有些不检点,坏了名声,将来如果肯收收心跟他过日子,他们俩也就般配了。
    他这么想着,渐渐地就有了困意,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黑暗中宋安非一点一点挪着身体,终于翻过身来,看着陆啸昆露在月光底下的一张脸。
    这张脸,真是英武,那脸颊的线条冷峻刚毅,鼻梁又那样直那样挺,那嘴唇的形状也是好看的,看着不像个农夫,倒像是那些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就是这张英武不凡的脸,让他第一眼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宋安非心想,陆啸昆这个人,心地还是好的,别的不说,就说他们两个现在独处一室,他身为血气方刚正当壮年的男人,竟然可以遵守君子之约不碰他,恐怕也不仅仅是忌惮于张桂芳的原因吧,说明这个人,本性还是老实厚道的正经人。
    想到正经两个字,宋安非就想起白天里他跟王通两个的事情。王通那样对他,他在当时,竟然没有十分地抵抗,当时他到底是怎么了,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他又不是女人,王通那样对他,是什么意思?
    关于龙阳之好,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些事,他也并非一无所知。可是那对他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何况,他真的喜欢男人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宋安非觉得自己是太过懦弱的缘故,他刚刚经历了人生的大苦难,本能地想要找个男人依靠。意识到这一点,他觉得非常羞愧,他身为一个男子,却有了女人一样的想法,怪不得张桂芳这样的人看不起他,怪不得他那些表弟表哥骂他娘娘腔,也怪不得张桂芳要找他代嫁。
    如果他是个七尺男儿,气宇轩昂,张桂芳怎么会对他有这么荒唐的念头?
    想到张桂芳,他心里的热血一下气涌了上来。愤怒和怨恨很快袭上他的心头,连带着让他自己也开始痛恨这样软弱的自己。他母亲已经死了,这么大的打击,难道还不足以让他成长,让他顶天立地。他难道还要真的像个女人一样生活下去?那别说张桂芳瞧不起他,就是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
    他想到这里咬紧了牙关,翻身向里,不再看陆啸昆。
    他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要向王家报仇,他要堂堂正正,威威风风地踏入王家的大门,他要做王家的长子,他要为自己和母亲赢得荣光,为了这些,他必须要变得坚毅,果敢,别人看不起,被人嘲笑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从此以后,他要做一个人人敬仰的男子汉。
    他越想竟然越激动,心酸夹杂在其中,竟然红了眼眶。夜已经深了,旁边传来陆啸昆平缓的呼吸声,他却了无困意,呆呆地望着墙壁。
    然后他就突然看到了一个东西,黑黑的,在墙上爬动……然后啪嗒一声,掉在了炕上。
    “啊!”
    一声大叫刺破黑夜,陆啸昆猛地睁开眼睛,刚刚坐起来,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床上跳了下来,他顺手用手接了一把,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他没坐稳,一下子被冲倒在席子上,热气迎面扑来,他感觉自己嘴上一热,就贴到了一片柔软的皮肤。
    陆啸昆心里一颤,就搂紧了怀里的人。但是宋安非很快就用手撑住了他的胸膛,喊道:“有……有蛇,掉到床上了!”
    黑暗中陆啸昆站了起来,将煤油灯点着,结果就看见宋安非坐在席子上,指着床喊道:“有蛇,有蛇!”
    他举着煤油灯凑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这天气有蛇是正常的,但一般都在河边或者山坡下,屋子里还是很少有蛇出现的,即便出现,也很少被人看见。他将炕上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看到,于是回头看向宋安非:“你是不是看错了?”
    “那么大,怎么可能看错?”宋安非从席子上爬起来,躲在他身后,声音都变了,看来是真的害怕。陆啸昆伸手要掀被子,却被宋安非一把拽住:“你……你找个东西挑,别咬着你。”
    陆啸昆说:“没事,我不怕蛇。”他说着就将被子掀开了,宋安非吓的往他身后一躲,抓着他衣服的双手很明显地抓了他一下,这举动让陆啸昆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男人的自豪感,他放缓了声音,安慰说:“你看,没有。”
    “不可能,我刚真看见了,本来在墙上爬,不知道怎么就掉下来了,尾巴都碰到我胳膊了!”宋安非说起来还是惊魂未定,他从小最怕的就是蛇,一看见腿都软了。陆啸昆就举着煤油灯前后左右照了一圈,宋安非忽然大叫:“在那在那!”
    他声音都带了颤音,眼瞅着吓哭都有可能。陆啸昆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看,就在墙角的缝隙里,看见了一条蛇。
    还是条毒蛇,红紫相间,那蛇似乎也受了惊吓,身体蜷缩着,试图往炕的缝隙里钻。
    “它要钻进去了它要钻进去了……”宋安非紧张地喊:“快把它弄出来!”
    陆啸昆趿拉着鞋去旁边墙壁上拿了一把镰刀过来,将那蛇挑了出来。那蛇受了惊,盘旋着身体往上拱,吓得宋安非脸色惨白,直接跑到了门口,鞋都没有穿。
    “你小心点,别让它咬着你!”
    陆啸昆身手确实矫健,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和技巧,一把就掐住了那蛇的要害,将镰刀往地上一扔,徒手掐着那条蛇就走了出来。宋安非赶紧躲到一边,惊惶失措地看着陆啸昆神色不改地往外走。外头的月光非常好,白银银一片,风也很凉爽。他赤着脚跟在陆啸昆后头,说:“扔远一点……你小心,别被咬着了。”
    他既害怕,又担心陆啸昆被咬到,不远不近地跟着陆啸昆朝外走,一直走到大门口,就在路边停了下来,喊道:“你小心啊。”
    第041章 雷雨交加的夜晚
    陆啸昆一直走到离家几十米远的地方,才将那蛇扔了。宋安非赶紧去打了水端过去,喊道:“快洗手洗手。”
    陆啸昆一边洗手一边说:“你别怕,家蛇一般不伤人。”
    “不伤人,可是看着害怕啊,你胆子怎么那么大,敢直接用手抓,你都不怕它咬你么?”
    “乡下地方蛇本来就多,哪家哪户没有蛇。小时候玩,都把蛇挑了蛇信子拔了毒牙,直接围在腰上……”
    “啊?”宋安非目瞪口呆,这种事他倒是头一回听说,因为据他所知,没有人不怕蛇,就算他那个胆子最大的表兄,看见蛇也躲得远远的。不过他倒不是太惊讶与陆啸昆的胆量,他是觉得……把蛇围在腰上,还抓着蛇的身体……那也太恶心了吧……
    他觉得蛇这个东西,实在太恐怖,身上也恶心。他就催促陆啸昆说:“你多洗几遍……”
    “吓着你了吧?”陆啸昆说:“习惯就好了。”
    “习惯?”宋安非吓得脸色惨白:“经常会有蛇么,这屋里?”
    “屋子里倒是不常见,不过你没听说一句老话么,每家每户屋子里都有蛇窝,这样的屋子夏天才凉快。”
    “……”宋安非觉得自己简直大开眼界:“还有这种事?”
    “都这么说,不知道真假,一般蛇都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出来,看不见。”
    宋安非问:“那……那你说,要真是一窝,那刚才那条蛇也有家人了……那屋子里还有”
    这样他哪还敢在屋子里睡觉!
    陆啸昆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改口说:“这都是没根据的话,反正我活了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在屋里看见蛇,你不用怕,就算是有,这不还有我呢么。”这倒是实话,蛇一般很少出现在屋子里。
    可是这话显然安慰不了宋安非,他现在是不敢到屋子里睡了,想到刚才的情景他就不寒而栗,幸亏他还没睡着,及时发现,不然一条蛇爬到他床上去……他简直不能想!
    于是他就把席子拿了出来,铺在了外头的空地上:“你睡炕上去吧,我今天不敢在屋里睡了。”那屋子说不定是那蛇的老窝呢,谁敢保证只有那一条。
    陆啸昆说:“晚上露水重,你在外头睡,当心着凉。”
    着凉也比蛇要好,宋安非把枕头和床单铺好:“我盖着厚毯子呢,不怕冷。”
    可是陆啸昆没回屋,而是在旁边站着,宋安非说:“你回屋睡吧。”
    “屋里热,在外头凉快一会。你别管我了,睡你的吧。”
    宋安非坐在席子上,他也睡不着,于是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在那看月光。夜空朦胧带着亮光,月亮虽然大而亮,天色却说不上好,风吹着云彩浮过月亮,吹在人身上觉得非常凉爽。
    “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蛇?”
    陆啸昆忽然问。
    宋安非摇摇头:“见过的,小时候见过两三次,我们那是南方,水多,蛇也……”宋安非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赶紧改口说:“我是说以前上学的时候,去南方玩过。在那里见过……你还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不怕蛇的人,你小时候也不怕么?”
    “我跟小姐不一样,糙人一个,去田里干活都会碰见,没什么可怕的。”
    “那你儿子他也不怕么?”
    “嗯?”陆啸昆扭头看他:“你说壮壮?”
    宋安非点点头,陆啸昆说:“他还是有点怕,毕竟年纪小,他才六岁半。”
    “你要成亲,为什么要把他送走?”
    陆啸昆张了张嘴,说:“为什么……这有什么为什么,没想,就送了……你很想见他么?”
    “早晚不都是要见。六岁半的小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吧。”
    提到壮壮,陆啸昆明显高兴了许多,语气里也露出了一些慈父的神采:“可不是,他虽然皮,但是倒是个乖孩子,虎头虎脑的,送他走的时候,他还不乐意,说要看你呢。”
    “有了后妈,他不害怕么,他是担心我是个恶毒的后妈吧?”
    陆啸昆就不说话了。宋安非觉得自己不会聊天,哪壶不开提哪壶。壮壮对他这个后妈,多少还是有点惧怕的。这世上关于恶毒后妈的传闻太多了,何况王玉燕和张桂芳,哪个的名声估计都不是贤妻良母的类型,他嫁过来之前,壮壮估计也听过他不少的坏话。陆啸昆他们之所以先把壮壮送到亲戚家住着,多少也是怕王家不喜欢的缘故。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屋睡觉吧。”宋安非说着就捞起毯子躺了下来。陆啸昆说:“那我把房门开着,你有事就叫我。”
    陆啸昆进了屋,灯也没有吹灭,房门敞开着,月光和灯光交融在一起。宋安非枕着胳膊,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是被风给吹醒的,眼睛睁开的时候,眼前却是一片的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身上的毯子立即被风给吹落到了地上,他慌忙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毯子就落到了地上,迎面全都是土腥味,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羊圈里传出了几声叫唤,但是很快就被风声给吞没了。他慌忙将席子卷了起来,拾起地上的毯子,赶紧跑进屋里,将房门关上。“咣当”的声响将陆啸昆惊醒,屋里却是一片漆黑,煤油灯早已经被涌进来的风吹灭,他坐起来问:“谁?!”
    “是我。”宋安非站在黑暗里,靠着门说:“外头好大的风,好像要下雨了。”
    黑暗中他听见“嗤”的声响,火光一闪,陆啸昆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宋安非见煤油灯一直摇曳个不停,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将窗户关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气,还有风雨欲来的腥味。外头风似乎越来越大,房子都隐约能听见吱吱呀呀的声响,让宋安非觉得这房子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整个连屋顶都掀掉了。这房子,真是老了,但这房子再老,也给了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了墙壁隔着,外头的风越大,越显得屋里头叫人安心。
    他把席子重新铺在地上,正在那里抖毯子上的尘土的时候,陆啸昆说:“别在地上睡了,一下雨地上就泛潮,睡了容易着凉。”
    宋安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炕上不算宽敞的地方,犹豫了那么一下。就在这短短的犹豫的空档,陆啸昆就说:“你睡炕上吧,我睡地上。”
    可是宋安非怎么好意思呢,既然刚才陆啸昆都已经说了,下雨天地上潮湿,他还怎么能让他睡在地上,于是就说:“不用,炕上够两个人睡了,我相信你。”
    “我身体好着呢,睡一晚上没事。”
    宋安非不知道陆啸昆这是客气还是真心话,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好意思让陆啸昆睡到地上去,于是就将席子卷了起来,立在了炕头,把抖干净的毯子放到炕上,说:“没事,我也不在乎,谁知道这雨能下到什么时候,再说了,你一直睡地上,也不是个事,等壮壮回来了呢?小孩子童言无忌,会说漏嘴的。”
    陆啸昆听了,就在炕沿上坐了下来。宋安非爬上炕,躺到了最里面,突然想到蛇的事,赶紧又往外躺了趟,说:“我睡外头吧,我怕再有蛇。”
    陆啸昆“嗯”了一声,脱了鞋子爬上炕,他人高马大,从他身上跨过去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宋安非觉得窘迫,就闭上了眼睛,侧身向外。
    陆啸昆在里头躺了下来,当地的风俗,男人都睡外头,孩子和媳妇睡里头,所以他好像没睡过里头,整个人都拘束着。炕不算小,可也不算大,躺两个成年人,也空余不出更多的空间,连彼此身体的热力都能够感受到。宋安非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了无睡意,不过陆啸昆貌似也没有睡着,因为整个人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如果不是屏着气息,一个大男人,呼吸不会这么安静。
    宋安非吹了灯,重新又躺下来。屋子里这么额安静,衬得外头的声响却更大了,那风声呼呼吹着,院子里有羊叫了两声,还有东西被吹倒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外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景象。宋安非睁着眼睛,忽然感觉一道亮光透过门框照射进来,他还没来得及惊讶,“轰隆”一声惊雷,震得房梁上的尘土都飘落下来,他“啊”地大叫一声,猛地翻身向里。
    可是就在他的手要抓到陆啸昆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要做什么,一下子就怔在了原地。又是一连两道闪电,照亮了他的眼,也照亮了对面的陆啸昆。
    陆啸昆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紧接而来的雷声每一下都让宋安非轻微地打颤,他觉得他脸上的惊慌已经无法掩藏,可是他还是咬牙翻过身去,只留给陆啸昆一个背影。
    陆啸昆睁着眼睛,看着宋安非的身体蜷缩了起来,闪电照亮了他的背影,蜷缩起来的身形让臀部更为圆滑饱满,不过他此时此刻,倒也没有肉欲上的想法,他只是意识到他面前躺着的这个人,和他的儿子壮壮一样,怕雷。
    女人怕雷,似乎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如果对面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他肯定将她抱在怀里面,呵护她,给她安全感。作为在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熏陶下长大的男人,陆啸昆有着非常严重的大男人主义,他觉得女人怕雷,不但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反而是他喜闻乐见的事。他最爱的,就是他媳妇越具有女人的特质越好,比如温顺,比如胆子小。他将这样的人保护在怀里,反而更有自豪感,更能满足他的占有欲。
    可是对面的这个人,虽然嫁给了他,但并不是他真正的媳妇,他既然答应了王家太太,男人说了话就要算数,王小姐嫁给他是被形势所迫,他也不能趁人之危。
    可是对面的这个人,在雷声中打着哆嗦,看她身体绷得那么紧,课间时怕他笑话,强撑着不肯在他面前表现得太明显。这样的女人,倒是更让他怜惜,于是他就伸出手来,想要将面前这人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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