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庄子非又抬头在凌思凡大腿上面吻了一下,“我好喜欢你啊。”
    凌思凡心中被爱意盈得满满的:“我知道……我也是。”
    ……
    激烈的交合过去后,庄子非又和凌思凡抱在一起。空气中的热度渐渐趋于平和,汗水也慢慢地干了。
    “思凡……”庄子非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贝克特的啊?”
    “高一时吧。”凌思凡说,“在图书馆里找到的。看的第一部是《玩耍》,而后就是《残局》、《何事何地》和《四人间》。”
    “你曾给我讲过《玩耍》……后面三部是讲什么的呢?”
    凌思凡笑了:“在《残局》里,主人公双目失明地坐在空荡荡的舞台中央,父母分别被装在不同的垃圾桶里面。《何事何地》里面,主人公一个人反复敲击自己,把自己瞧成很多个碎片、无数个自我,但还是找不到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四人间》则没有任何的台词,只有主人公按照既定路径不停地围绕舞台转圈跳舞。”
    “唔……唔……太奇怪了……”
    “他晚期的更奇怪呢,主人公都不承认自己是自己,全是用第三人称讲自己的事。”所有戏剧、小说,全是与世隔绝,甚至与自己也隔绝。在贝克特获得诺贝尔后,他妻子的反应竟是“多么大的灾难”。
    “哎,”庄子非说,“哪天我也都找来看看吧。”
    凌思凡忍不住笑了:“你不会喜欢的。”
    “可是你喜欢啊。”庄子非说,“既然你喜欢他,我就也想了解,或者试着了解。”就像他之前几年总是在看晦涩的商业案例一样。
    “不需要了。”凌思凡凑近了,在庄子非唇上又落下一个吻,说,“因为……我好像突然间,就没有那么喜欢了。”
    “唔?”庄子非问,“那你现在……现在喜欢什么故事?”
    “现在喜欢什么故事?”凌思凡想了想,说,“大概是兔子的故事。”
    “兔子的故事……”庄子非有一些丧气地道,“兔子的故事,没有好故事,兔子是笑话最多的动物,然而永远都无比地凄惨。”
    “并不是啊。”凌思凡说。
    “是的,”庄子非很笃定地道,“兔子的笑话我都看过的,所有兔子都没有好下场”。
    比如,一只狗熊问小白兔:“掉毛吗?”小白兔说:“不掉毛!”话音未落,狗熊一把抓起小白兔擦了屁股……再比如,小白兔在森林散步,大灰狼迎面走过来,给了小白兔俩耳光,说“让你不戴帽子”,第二天,大灰狼又扇了戴好了帽子的小白兔俩耳光,说“我让你戴帽子。”小白兔找老虎投诉,老虎便对大灰狼说:“你这样让我很为难。你可以让兔子找肉,找来肥的就说你要瘦的,找来瘦的就说你要肥的。”次日大灰狼让小白兔找肉,之前偷听到了虎狼对话的小白兔冷静地见招拆招道:“那,你是要肥的还是瘦的呢?”大灰狼听罢沉默了两秒,抬手给了它两个耳光:“让你不戴帽子。”
    每次听到这种故事,庄子非都挺不高兴。
    凌思凡看着庄子非说道:“真的并不是啊,是有好故事的。”
    “哦?”庄子非不太信,“那你说一说看?”
    “嗯,那我就讲两个。”凌思凡窝在庄子非怀里,说,“森林里有只小白兔……第一天,小白兔去河边钓鱼,什么也没钓到,回家了。第二天,小白兔再次去河边钓鱼,还是什么也没钓到,回家了。第三天,小白兔刚刚到河边,一条大鱼从河里跳出来,冲着小白兔大叫道:‘白痴!你他妈的要是再敢用胡萝卜当鱼饵,我就扁死你!’”
    “我听过这个的。”庄子非说,“哪里算好故事……”
    “你别急啊,”凌思凡道,“还有后续。”
    “后……后续?”他不知道还有后续。
    “嗯……”凌思凡继续讲:“被鱼吼了之后,小白兔很委屈地回家了。他的朋友小黑猫看见小白兔的样子就问小白兔:‘谁欺负你?’小白兔说:‘河里的鱼骂我白痴,因为我用胡萝卜当鱼饵。’小黑猫说:‘不要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河边。’第二天,小白兔照例用胡萝卜当鱼饵钓鱼,鱼再次气得从河里跳了起来:‘都告诉过你了,再敢用胡萝卜当鱼饵,我就扁死你!’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小黑猫一个跃起叼住那条鱼,跳回岸边将其扔在地上用爪拨弄,还不失时机地舔舔自己嘴唇,警告它说:‘兔子爱怎么样就怎样,反正我可以养着它。’鱼被吓得瑟瑟发抖,从此再也不敢惹小白兔。”
    “咦……咦……?”
    “再讲一个。”凌思凡说,“一天,小白兔跑到药店里,问老板:‘你这里有胡萝卜吗?’
    老板说没有,小白兔就走了。第二天它又跑到药店里问:‘你这里有胡萝卜吗?’老板说:‘都跟你说过了没有!’第三天,小白兔又问同样的问题,老板急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再烦人,我就拿钳子拔掉你的牙!’小白兔害怕得跑掉了。”
    “这个我也听过……”庄子非郁闷地说道,“第四天小白兔又去问,老板拿出钳子,把它的牙通通都拔掉了,第五天,小白兔又跑到药店,含含糊糊地问:‘你这里有胡萝卜汁吗?’”
    “不对不对,”凌思凡说,“第三天的晚上,小白兔又很委屈地回到了家。小黑猫看见小白兔的样子再次问它:‘谁欺负你?’小白兔说:‘药店老板要敲我牙,因为我想在店里面买胡萝卜。’小黑猫说:‘不要紧的,明天你再去问。’同个晚上,小黑猫买好胡萝卜后来到了药店,递过去对药店老板说:‘明天小白兔再来问胡萝卜,你就将这个交给它好了。’药店老板拒绝了它,小黑猫就给他算了一笔账:‘我把胡萝卜免费交给你,你卖给小白兔,就能赚到一笔胡萝卜的钱了。’药店老板想想觉得也有道理。第四天,小白兔又去了药店,战战兢兢地问药店老板:‘你这里有胡萝卜吗?’老板听罢拿出了胡萝卜,说:‘有的。’买到了胡萝卜的小白兔高高兴兴地将东西抱回家,对小黑猫说:‘药店有胡萝卜了,一定是药店老板被我感动了,以后再也不用跑很远去买啦。’从此,小白兔每天都去药店买胡萝卜。”
    庄子非傻傻地看着凌思凡,说:“猫……猫猫……”
    凌思凡说:“喵。”
    “呜……”庄子非发出了“呜”的一声,抱住了凌思凡,在对方肩窝除乱蹭着:“思凡……你对我太好了。”他当然知道,改动后的故事都是凌思凡自己编的。
    凌思凡轻声说:“还不够好。”
    比起你给我的,比起那种救赎,这又算什么么?充其量只是一点点火星罢了。
    顿了一顿,凌思凡问:“子非,你有什么想要?”
    “我有什么想要?”庄子非说,“没有……你和我在一起,我就好开心了。”
    凌思凡抱着庄子非,用手指摸着对方光滑的背,感受着两人间很温馨的氛围,几秒之后突然说道:“子非,我想给你一个婚礼。”
    “哎?!”
    “子非,我想给你一个婚礼,梦幻般的婚礼,兔子国的婚礼。我去包个海岛,我们就结婚吧,一切交给我好了。”
    第58章 等待戈多(九)
    两个月后,庄子非和凌思凡的婚礼便如期到来了。在此之前,两人抽空在美国注册了结婚,杂志社的Audrey为了证婚也出现在了现场。拉斯维加斯结婚很简单,注册、仪式甚至无需预约,当天就拿到了证书。
    正式的婚礼地点是在马尔代夫的一座岛屿上面。凌思凡包了岛,专门用于婚礼——他很不希望有别人打扰他和庄子非最终的时刻。
    虽然说是婚礼,却没几人出席,就只有两个当事人、庄子非的父母以及庄子非三个最好的朋友,其中一个是杂志社的摄影师,一个是庄子非小学时的同学,还有一个是他初中时的同学。他们没有邀请任何在高中时认识的人,因为凌思凡并不认为有谁和他很亲密。杂志社的人会同时担任婚礼摄影师,因此两个同学可以说是唯二的出席者。
    婚礼的前一天,庄子非抓着凌思凡很紧张地坐在床沿,说:“思、思凡……”
    “嗯。”
    “我、我那天翻出了一样东西……”
    “哦?”凌思凡笑了笑,“什么东西?”
    “是……是……我以前写的册封皇后的册书……”
    凌思凡:“……”
    “高一结束之前写的……我那时候已经有点喜欢你了,可是你不理我,我就自己写了册文要强娶你……”国王下的“诏书”,自然是有用的。
    “……”凌思凡说,“拿来给我看看。”
    “好。”庄子非低着头,羞愧地递过去,整个过程中都不敢看对方。
    凌思凡拿过了庄子非那张在圣旨专用纸张上写好的册文,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只见封面上边写着:【壬午。授册封使臣、捧册宝至皇后第宣读。】“……”凌思凡又翻到内页,看见了长长的一段:【朕惟乾坤德合、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咨尔凌氏。温惠性成。纳顺罔愆。柔嘉天亶。风昭令誉于宫庭。体巽居谦。躬全懿范。言容有度、允协正位于中宫。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茂著雍和之治。钦哉。】之后,凌思凡又仔细看了一看,发现,“咨尔凌氏。温惠性成。纳顺罔愆。柔嘉天亶。风昭令誉于宫庭。体巽居谦。躬全懿范。言容有度、允协正位于中宫”几句话上有道细细的横线贯穿始终,横线因为年代久远才看得不是很清楚——原来这一大段已被划掉、再也不要了。凌思凡估摸着,大约庄子非也琢磨了下,发现被罗列的“美德”自己一个都沾不上,既不温柔又不谦恭,既不能照料国王又不能树立榜样,他绞尽脑汁也夸不出什么来,总不好说阴沉寡言,所以干脆就不写这一部分了。
    而后凌思凡又察觉,“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茂著雍和之治”也被划了,估计是认为自己不可能做到,于是也就不再提什么期望了。
    于是最后,册文就只剩下“朕惟乾坤德合、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凌氏为皇后。钦哉。”“以册宝立尔为皇后”中间被加了个“凌氏”。
    “……”凌思凡说,“你这个也太简略了,哪有两句话完事的。”一句话说要立皇后,一句话说立谁为后,一点点解释都没有。
    庄子非小声说:“国王怎么样都可以,想立皇后就可以立。”
    “好吧。”凌思凡又问道,“还是抄来的吗?”
    “……嗯,”庄子非说,“拼的……”那本《中国古代皇帝圣旨》真的好用。
    凌思凡笑了笑。
    庄子非为自己辩解着说:“高中生哪会写……”
    “……”凌思凡四处看了下,拿过酒店放在床头的笔,将封面上的“壬午”二字划了,然后用手机查了下,重新写上了“丙申”两个字:“好吧,我接受了。”
    “丙申是今年么?”
    “嗯。”借了“册宝”,就说明正式成为诡异的兔子王后了。
    “思、思凡……”
    “嗯。”
    “老婆……”
    “……”
    “老婆……”
    “……嗯。”
    见凌思凡答应,庄子非的心里一美,又对对方说道:“对了,我、我还有聘礼的……”
    “胡萝卜吗?”
    “不是了啦……”
    “那是什么?”
    “唔,”庄子非离开床边拿出了一个小的盒子,“这个。我奶奶给我妈妈的项链、戒指、手镯,我妈妈让我拿过来给你。”
    “……”凌思凡将盒子借了过来,很小心地打开,果然看到了一看就年代很久的纯金项链、戒指以及手镯,心里有些感动,又把盖子轻轻盖回去了,把盒子紧紧攥在手心。
    “我妈妈还说呢……等回去之后,把我小时候的照片、录音、录像,还有上学时候记的日记、作的作文、画的书画,还有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年级排名表、高考志愿表、录取通知等等全交给你……东西太多不能带来,所以稍后再给你看。”
    “……”凌思凡问,“你妈妈把你那些东西全都留着吗?”
    “当然不是‘全都’……但她会留些有代表性的,她说要给你看,让你知道我的成长轨迹。”
    “嗯。”凌思凡觉得有一点感动,也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庄子非会是这个性格——自己本不在意的东西被父母仔细珍藏,多年之后重新拾回很多年前那些记忆,应该会很受触动吧。
    “后来我就自己填充相册,留下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庄子非说,“为了就是想要给你看看,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
    “我错过了你那么多年,我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我想让你也能知道,我是怎么成长成现在的我的,我是怎么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的。”
    “嗯。”
    庄子非又说道:“咱妈还说,以前放学回家,我总给她同桌的事,但是她都没太在意,现在想来非常后悔,觉得当时该录下来,在婚礼前给你,让你也听一听。”
    “子非……”凌思凡说,“抱歉……我那时候不知道你喜欢着我,所以可能有意无意伤害了你。”
    “啊?”庄子非说,“没有的……”
    “如果那时就接受你该有多好。”这十几年就不会有这么难熬。
    “唔……”
    凌思凡说:“幸好,我还没有明白过来得太晚。”
    庄子非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思凡你先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明早我电话叫你,到了时间再来接你。”按照习俗,“婚礼”之前一天晚上,两个人要分开睡觉。
    “行。”凌思凡说,“我去向你妈道个谢,回来就洗漱休息了。”
    “思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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