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场上尘土飞扬,一度混乱不堪。
    双方人员一方顾着击打郑容,一方顾着逃跑,竟一方都未曾进球。
    眼看着时间快要到了,郑容脸色惨白、鼻青脸肿双目乌青,停在了裁判席,扯下了白旗,投降了。
    他刚刚举起白旗,崔珝的球棍一转,一球进洞,直中靶心。他分明使左手打球,也打得很好。
    今日这一场闹剧,最终以郑容惨败崔珝晋级而告终。
    在场的小女娘们忙得不可开交,一边伸着脑袋看着迟兮瑶和康成郡主这边的热闹,另一边还要分神关注着马球场上的情况。
    待到崔珝最后一球命中,坐在前排的那些小女娘纷纷激动的站起了身。
    更有甚者,原地跺起了脚。
    迟兮瑶和林清茹被康成他们这么一闹,早已没了兴致。
    迟兮瑶远远的看着林子舒从老王爷那拿到了头彩,急急忙忙朝这边奔来。
    她用胳膊肘轻轻捣了捣林清茹:“你哥哥来了。”
    林清茹仿佛没看见,板着脸撅着嘴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林子舒气喘吁吁地凑了过来,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清茹抬起手,就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林子舒的心口。而后两个人又打打闹闹了一番,林清茹含着泪跑开了。
    “崔珝!”林子舒急着去追林清茹,挥舞着手,高声喊着还在马球场另一边的崔珝。
    “我和妹妹有事要先离开,麻烦你送郡主回府!”说完,他便撂下马球杆,追着林清茹跑了。
    崔珝骑坐在马上,其实并未听清林子舒张牙舞爪地说些什么,但是一看见迟兮瑶身边没了人,他座下的马便不受控地飞奔而来,跨越了大半个马球场,来到了迟兮瑶身边。
    一路尘土飞扬,混着初春的暖色阳光,他的衣角随风而动,马蹄声声作响,哒哒声不绝于耳。
    迟兮瑶抬眸望去。
    碧蓝如洗的天空之下,少年扬着马鞭,远远向她奔来,连他策马奔腾时带起的风,都带着春日独有的花香和新鲜泥土气息。
    崔珝一贯待人并不热情,冷漠而疏离,现下却坐在马上,背对着阳光,朝着迟兮瑶微笑。
    “郡主想何时回府?崔某送您。”
    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四下无声,迟兮瑶的心跳忽然乱了起来。
    纵使后来过了好些年,马球场上的少年也早已两鬓斑白,迟兮瑶仍然记得这一幕。
    少年将军,英姿勃发,御马而来。
    她点了点头,回应他:“现下便想回去了。”
    崔珝了然,纵身下马,带着迟兮瑶去了停靠马车的地方。
    马车缓缓而行,迟兮瑶往里侧坐了坐,靠在了车壁上。
    “郡主,怕我?”崔珝坐在了前侧,看见迟兮瑶不动声色地往里侧挪位置,蹙了蹙眉。
    沿街叫卖吆喝声顺着风传了进来,迟兮瑶故作镇定地掀开了帘子。
    “没有,我是闻到豆腐花的香气了,想看看。”
    崔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饿了?”
    说完,还不能迟兮瑶反应,崔珝便已经翻身下了马车,不多会儿便回来了。
    手里多了好些吃食。
    “不知郡主喜好,所以每一样,都拿了些。”
    他边将东西递给迟兮瑶,边说道。
    前几次接触,崔珝面对迟兮瑶时总有些紧张局促,而这几次或许是熟悉了,到不那么拘谨了。
    倒是迟兮瑶,开始紧张起来了。
    她尴尬地接过了吃食,也不好一个不吃,只能每一样,都浅尝了一口。
    马车轻轻摇动,崔珝换了个姿势,侧坐着,支着脑袋看着迟兮瑶吃东西。
    他塞在腰间的香囊顺着衣摆滑出了一个角。
    迟兮瑶低眉颔首吃着小食,很自然便看到了。
    却怎么看,怎么眼熟。
    “将军可有心上人?”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如此丑陋蹩脚的针线活,除了她,这世上到底还有谁。
    崔珝明明没有进食,却莫名被呛了一下,猛地咳了一声,身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目光如耀眼星辰,投向了迟兮瑶。
    “是啊!”
    哦豁!真被自己猜中了!迟兮瑶心里暗暗想到,这女娘应当是个女中豪杰,一拳打死一头牛那种,竟然让崔将军想起来都会发抖。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观看……
    第二十一章
    马球场设在京郊的玄武池旁,距林府是有些距离的。
    一路上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些话,迟兮瑶有些困倦,眼皮子渐渐开始打架。
    忽然,崔珝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郡主风华绝代又秀外慧中,必定会有一段美好姻缘。”
    迟兮瑶一下子就不困了,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近些日子因为林家兄妹的缘故,迟兮瑶确实和崔珝走的近了些,但是也未亲近到如此地步吧。
    他怎么突然关心起她的终身大事了?
    迟兮瑶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能硬着头皮,也回敬了他一句:“崔将军年少有为,乃国之栋梁,将来也定会娶得如花美眷。”
    说完,她便有些后悔。
    这样的对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他俩是一对被人拆散了的苦命鸳鸯,正在车里互相祝福呢。
    况且,怎么今日的崔珝如此奇怪?
    迟兮瑶蹙了蹙眉,轻轻拿手帕拭了拭汗,又将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过了脸,盯着崔珝的手腕看了又看。
    今日在马球会上,虽然她一直在顾着跟骆二分辩,但也稍稍留心了一下场上。
    她记得,崔珝一直在用左手击球。
    看上去像是惯用左手而不用右手。
    一介武将,骑射弓箭都应不在话下,更何况她曾亲眼见过崔珝使右手用剑,应当不是左撇子才对。
    她转了转眼睛,一双忽闪忽闪的亮眸盯着崔珝的右手手腕看了又看。
    细想起这些天的接触,她似乎隐约记得,崔珝总会下意识的将右手背于身后。
    他似乎,在刻意隐藏什么。看来必须得试探一下。
    迟兮瑶不动声色地往崔珝的方向坐了坐,而后又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
    马车行至一处拐角时,她突然假意哎呀了一声,然后从自己的座位上崴了一下,整个人扑进了崔珝怀里。
    人虽然是倒进了崔珝怀中,但她的目标却是冲着他的手腕去的。
    崔珝没想到她会突然坐不稳摔倒,不假思索地便伸手接住了她。
    迟兮瑶一张小脸埋进了崔珝的怀中,鼻尖磕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一阵酸楚之感自鼻尖传来,差点便让她当场落泪。
    可她没顾得上这些,两只小手不老实地上下翻腾,摸索到了崔珝的手腕。
    果然,崔珝的右手手腕上有伤,且一直未曾愈合,此刻正包扎着药物,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自他的手腕传来,若是不靠近,根本闻不到。
    她想起了梦中那个玄衣人,正是被迟沐炀击中了右手手腕。
    迟兮瑶扭了扭脑袋,将鼻子凑近了些,想仔细辨别一下究竟是那种草药味。
    而崔珝则生怕她再次跌倒,双手动不也不敢动揽在她的身上。
    忽然,马车像是遇上了阻碍,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车厢内的两人并未留意到,两个人均是身形不稳,一同摔倒在了车厢内的软塌上。
    迟兮瑶的鼻尖重重磕在了崔珝腰间的汉白玉扣件上,这一下的疼痛感比刚刚那一次更甚,迟兮瑶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顿时便泪眼汪汪。
    她的发髻也撞散了,发丝牵连勾在了崔珝的腰封上。
    原本她想要直接站起身,却不曾想发丝被勾着,她刚刚一动,便扯得她头皮生疼,脚下一滑,又跌坐了回去。
    整个人,趴在了崔珝身上。
    崔珝仰面倒在软塌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两个人相对无言,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林府了。
    迟兮瑶又疼又急,泪眼婆娑地朝着崔珝发脾气:“你这车夫怎么驾的车!这下子可怎么办?”
    崔珝坐起了身,将迟兮瑶往自己身边抱了抱,然后低着头一点点地将她的长发松开。
    “是我不对,让郡主受惊了。”
    其实,应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将迟兮瑶勾进他腰带的头发剪了。
    又快又省事。
    可这样难免会难看了些,况且她是个女子,定然不愿秀发损伤分毫。
    崔珝想了想,柔声道:“郡主别急,我一定能处理好的。”
    他一贯冷血冷情,在战场上杀伐决断,从未有人敢朝他发脾气,也不曾有人能让他如此平心静气地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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