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四湖看着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狠劲。
    “刘大海,你自己走了歪路,现在还想把我们都拉过去给你垫背?你要有一点良心,就别再拿大哥的身份说事,你就赶紧让你的人放开小五。有话跟我说,大不了咱们就按着你那些兄弟定下的规矩来!”
    刘四湖说着,就从腰间拿出一把开了刃小刀子。
    “我切下一只手指头给你,你看行不行,刘大海?”
    此时的刘四湖双眼通红,煞气极重。如果可以换得兄妹们的自由,他真的会切下一只手指扔给刘大海。
    这段时间,刘四湖一直在偷偷打听过刘大海那边的事,他们的江湖规矩四湖懂。
    刘二江一看他们家小四居然要切手指,当场就急眼了。
    “小四,你干嘛要这样?真要切手指,也是二哥来!”刘二江这也是个烂招数。
    刘四湖看向这个很疼所有弟弟妹妹的二哥,忍不住笑了。
    “二哥,你要是切了手指头,还怎么赚钱供小五小六念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厚道的老板肯收下你,你继续好好干吧。今天这事,我来解决了就完了。”
    “那你也别这样呀!小四这么年轻,你还有未来!”刘二江说着,就想抢过四湖手里的刀子。
    可四湖却轻巧地躲开了,然后一脸阴狠地看向刘大海,就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今日断指,这仇他会记在心上。倘若有一天他能够发达,欺负过他们兄妹的仇人一定要报复!
    刘大海一看四湖居然这么误解他,心里顿时一片冰冷。
    “小四,你这是干嘛?你误会大哥了。听说你退学了,大哥会给你出学费,你还是赶紧回去上学吧。至于,老五,小六的学费我也给出了。你们再也不是无依无靠了。你先把刀扔下,有话咱们一家人慢慢说。”
    这些年,刘大海虽然逃了,却一直很内疚。爷爷死了,明明应该是他这个大哥把那个家扛起来,可是他却临阵退缩了。
    他一想起五张嘴等着他养,五个人都要念书,都要生活,他就喘不过气来。
    他当初那个瘦弱的肩膀,没办法扛起弟弟妹妹的未来。所以,刘大海像个孬种一样逃跑了。这么多年下来,他却总是忘不了这几个管他叫大哥的小孩。
    他对他们有愧,真的只想把这些孩子放在自己身边照顾。二江高中辍学了,他想送他重新回到学校里念书。
    三河喜欢做饭,他会帮他开一家小小的饭店;四湖聪明送他去念大学,考博士。还有最小的那两个孩子,他都会好好培养。
    只是,抱着补偿心回到京城的刘大海,却发现弟弟妹妹身边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这几年的同甘共苦,让这几个孩子已经容不下他这个逃兵大哥了。
    孩子们不相信他是为了他们好,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对这些孩子尽过一天的兄长的责任。
    看着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四湖,居然要学着道上的兄弟切自己的手指,就是为了带着兄弟们脱离他。
    一时间,刘大海心中百感交集。
    “刘大海,你少在那装好人了,我们不信你!”刘四湖说着,就打算拿着刀子切自己的手指头。
    这时突然了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刘四湖,你这是要干嘛?”话音刚落,人影一闪,徐启正从背后抓住了刘四湖的手腕,一拉一扭,就把那刀子夺了过来。
    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刘二江,看着徐启正来了,好悬差点没哭出来。那个被抓在刘大海手里的刘五潭,早就哭得泪流满面。
    刘大海看见徐启正抢过刀子,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气。四湖的手指总算保住了。他们这到底在闹什么?
    徐启正一脸正色地开口道:
    “刘爷,按理说你们一家子人,这件事我姓徐的不应该掺乎。只是,这些都是我的员工,我徐启正就不能不管。
    你要是同意的话,先把小五放过来,我随时在煎饼妹等着您来跟我谈。”
    这件事徐启正真的扛下来了,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刘家兄弟出事。
    刘大海之前就打听过徐启正,一见他本人果然很正派,又够讲义气,还肯照顾他的弟弟们。
    刘大海顿时就对徐启正这人多了几分好感。而且,继续闹下去,刘四湖这种偏激的性格,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呢?
    刘大海和弟弟们的关系,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和解。他干脆就顺坡下驴,就给了徐启正一个面子,对手下小兄弟吩咐道。
    “放人!既然徐老板都说话了,那今天我们先回去,过几天我在去拜访徐老板。”刘大海说完,就带着几个兄弟走了。
    刘四湖狠狠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布满了阴郁。
    直到刘大海的车开走,他才又看向徐启正,心里多了几分庆幸,同时又不免心生感动。
    他们只是像野草一样的孤儿,不是过不下去跑出来的,就是被拐骗的。世界这么美,却没人要他们,没人愿意管他们。
    他们第一个遇到的好人是刘老头,那老头没钱,却肯把他们带回家,好好养育他们。
    刘爷爷走了,又被逼入绝境,现在又多了个厚道的徐启正。他要管他们这样的人,一时间刘四湖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这是老天让他们继续活下去吧?
    被放开的小五飞快地扑过来,用力地抱住了四湖,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
    “四哥,你别管我,下次你别再管我了!”他们这些孩子实在太难了。为什么一点好日子都让他们过。
    四湖却狠狠地拍了他一巴掌。“你在胡说什么呀,以后咱们只会越来越好!”
    刘二江也顾不得俩弟弟了,他也没有这么多想法,干脆就抓住了徐启正的手,好悬没哭出来。
    “徐哥,我谢谢您了。我们家小五,谢谢您了,我们家小四,也谢谢您了。您今天又是不来,我真不知道这件事怎么收场。”
    “行了,过去就完了。你这个当大家长的,这样可不行。”
    徐启正叹了口气,反过来又安慰了刘二江两句。这几个孤苦的孩子,遇见个刘大海,这还真是没法过了。
    高明静静地站在徐启正的身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高明和刘四湖的视线相遇,交汇的瞬间,刘四湖突然移开了自己的眼。
    他突然本能地感觉到,这个嘴角带着笑意的男人很危险。
    这么多年来,四湖直觉一向很准。就算是刘大海,他也觉得可以解决。可是这一次,遇见高明,他居然忍不住想要退缩。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先回去,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徐启正对刘二江说道。
    “那徐哥,我们家小丫头,就先拜托你您费心照顾了。”
    “不算费心,就让你们家小六跟我们家陆蓁蓁做个伴了。”
    徐启正总算都跟刘二江说好了,就带着高明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四湖的错觉,高明竟又变成了那副嘴角带笑的老实样子,好像刚刚只是他看错了。
    刘大海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先跟徐启正把事情说明白了,再通过徐启正,缓解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
    只是,他的汽车刚到夜总会,就有小弟就跑来找他。
    “大哥,老板找您有急事!”
    刘大海不得不赶紧先去见见大老板。
    到了那间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里,老板看见刘大海眉眼都笑开了,他一向仰仗刘大海,把大海当作干弟弟。
    只是,还不到五分钟,刘大海的眉毛就皱起来了。
    “什么?大哥,您的意思是让我动那个姓徐的小子?是开羊蝎子快餐店的那个么?”
    “嗯,那姓徐的小子是得罪人了,有人要收拾他!”老板坐在老板椅上,点燃了一只雪茄。
    “可是,如果动了姓徐的,我和我的弟弟妹妹就没法和解了。大哥这件事咱们能挡了么?”
    “挡?你说挡咱们就挡?大海,你可别忘了,这已经不是在咱们老家了。当初,如果不是咱们那位靠山倒了,咱们也不会像丧家犬一样离开家。
    到了京城,我好不容易又找了一个新靠山。他刚交给咱们点事,你说这事咱们能挡不能挡?哼,就连这靠山,也都是我伏低做小,硬生生攀上关系,叫人家一声堂叔。大海,我这‘堂叔’家里让我做点事,我能不做么?”
    刘大海听了老板的话,一时竟无言以对。这些年,他之所以得到老板的器重,不就是因为能替老板做这些事么?
    只是,现在他要用这些手段对付自己的弟弟妹妹?对付他们的恩人么?
    第090章 人在江湖
    刘大海出了老板的办公室,拿起打火机颤着手,费了半天劲才点燃了一支烟,缓缓地吸着,就像把白色的烟雾混着烦恼,都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他们的夜总会来京城以后,才刚开业俩个月,却门厅若市,人来客往的。还有很多开着奔驰宝马的大客户。
    这些可不是因为他们资金雄厚,能投钱,装修的好,有漂亮姑娘。而是因为他们老板会经营人脉。
    刚好这时,有个客人喝多了,拉着一个小姐走到了后面,抬头就看见了一身黑西服的刘大海,不禁骂了一句。
    “你们这怎么什么阿猫爱狗都能来?不是说,这里是高级会所么?”
    小姐赶紧就把客人哄走了。“老板,您误解了。”
    被骂成阿猫阿狗的刘大海,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把烟头扔在脚下踩了踩。
    他可不就是阿猫阿狗么?他就是老板养着的一条恶狗,老板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连人最基本的底线和羞耻心都被丢掉了。
    刘大海双手插兜,从金碧辉煌的店里走出去。一到外面就有小兄弟迎上来,帮他打开车门。
    “海哥,咱们这是去哪呀?”
    “回去,好好睡一觉。”刘大海淡淡地说。
    “好嘞!”
    车子开走了,刘大海的耳边回响着老板跟他说的话。
    “大海,你跟我这么多年了,一向是个明白人。这件事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
    他是这么回答的。“得了,老板这事我帮你办了。只是,不能影响到我那些弟弟妹妹。”他连大哥都干脆不叫了。
    “具体什么火候,你自己把握就完了。我那位堂叔是大手笔,到时候,自然亏待不了你。不然到时候,我也带着你去认个干亲。大海呀,这些年,哥哥可只信你了。”
    这一夜,京城显得格外的冷。
    北风夹杂着雪片,不断地敲打着汽车的玻璃。刘大海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雪一言不发。
    徐启正带着高明他们,回到白楼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半了。
    打开门一看,陆蓁蓁正在给刘小溪指导功课呢,阿孝面无表情地坐在他们旁边,正在把一个陶瓷坠子穿在钥匙链上。偶尔还差一句嘴,跟陆蓁蓁说两句什么。
    徐启正莫名地就被这副温暖又温馨的场面打动了。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磨难,他也刚刚做出一个决定,连自己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此时此刻,看见陆蓁蓁,看见刘小溪,甚至是阿孝,他都发自内心地觉得,无论如何他都要守护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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