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削铁如泥,干脆利落到一点凝滞感都没有。
    “恶鬼”在不断嚎叫,尖利刺耳的噪音令人厌恶,付宗明目光冷然,挥舞着手中的剑割断了它的喉咙。
    温热的血在灼热的火场中带着凉意,喷溅在身上、脸上,此时此地宛如地狱修罗场。
    付宗明浑身的燥热渐渐平缓,他机械动作着,一块一块将残余的肢体斩碎,以确保它不会再站起来。
    做完这一切,付宗明长出一口气从梦中惊醒,“恶鬼”被消灭了,噩梦在日出前结束。
    新的噩梦却在睁眼后开始。
    睁开眼的那一刻,付宗明感觉自己的皮肤冰凉,像是血液静止流淌,坐起来后才感觉到四肢发麻。
    他的脑中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肆意杀戮、视人命如草芥,那些记忆在脑中过一遍都会令人汗毛竖立。
    原本他确信那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可在梦里切碎残肢的手感真实到似乎还残留在手上,黏腻的血液溅在手背上……脑中又分辨不出真假了,他仿佛真的做过。
    辜欣茗和付俨坐在他的床边,像之前的每一次生病受伤一样,守护在他身边。她看他的眼神带着关切与担忧,嗫嚅着不敢说话。
    付宗明开口叫了一声妈,她的眼眶瞬间盈满泪水,伸出双手抱住他委屈地说道:“我还以为我儿子没了……”
    付俨眼眶微红,揽着妻子的肩膀:“没事就好。”
    付宗明脑中十分混乱,那些记忆干扰着他的思绪、情感,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好在他犹豫之时,辜欣茗已经收回手掏出手帕擦干眼泪了。
    “我梦到小苏出事了。在梦里,他说他身在地狱。他一定很害怕,我要去找他。”付宗明忽然就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他毫无回避,顺从着自己的心说道,“爸,妈,我去找小苏,带他一起回来好不好。”
    眼泪又淌了出来,辜欣茗垂头抹了眼泪,艰难开口:“宗明,我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
    付宗明微怔,辜欣茗握着付俨的手,似乎在给自己说出来的勇气,她缓缓说道:“我真的很喜欢小苏,他的母亲对他实在不好,我想,不如让他成为我们家里的一份子。所以我去找了一个朋友,准备将他的户口迁到我们家。”
    “可是,那位朋友告诉我,早在二十四年前,苏羽的儿子就已经拿死亡证明销户了。我不信,我去了高桉园那块墓地,却真的在顾家的墓碑中找到了顾苏那块。”辜欣茗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克制住自己的伤心继续说道,“看守墓园几十年的老伯见我在看那块墓碑觉得奇怪,便和我说了起来。”
    老伯看守墓园的几十年里见过人生百态,毕竟生死两隔,舍不得亲人离世的大有人在,怎么哭闹的都有,这个空坟便是让他印象深刻的几个地方之一。
    墓碑上刻着的小孩当年死时才三岁,他的亲人在确认死亡之后将遗体送到了高桉园的殡仪馆,准备举行简单的仪式之后火化。
    大概隔了四五天,老伯见到那孩子的母亲一个人来了殡仪馆,说是想要看看孩子的遗容。工作人员带她去了看了冰柜里的遗体,她却趁人不备把遗体偷走了。
    馆里的人联系了其他家属,对方沉默片刻,表示遗体是被带回家里了,不用追究,定下的墓碑和墓地却没有取消,此事就不了了之。之后,那块墓碑之下就一直只是一个空冢。
    辜欣茗心里明白了一些事情,小苏恐怕和她的儿子一样,都是……
    宗明的梦或许真的预示了什么,辜欣茗满是忧虑:“可你要去哪里找他呢?”
    付宗明急切握住辜欣茗的左手,微微用力显出他的认真坚定:“我去榕镇,找小苏的师父,找小苏的师兄,他们一定会帮我的。”
    辜欣茗一愣,随即捏起拳头在付俨肩头轻捶一下:“还不给儿子车钥匙!”
    付宗明的内心在辜欣茗微微的啜泣声中平静下来。
    还是有东西没变的,至少这是真实可以确定的,他们对他的爱,他对他们的爱。
    两人逐渐走入镇子中,付宗明对狄斫说道:“我开了车过来,等下加满油就可以走了。”
    狄斫摇摇头:“我们走近路。”
    走近路还能比开车快?付宗明不太明白。
    “我们从下面走。”
    付宗明很快反应过来:“小苏在地府?我们去那里找小苏?”
    “暂时还不行。”狄斫回头看他一眼,形状姣好的一双眼睛此刻十分严肃,“我不知道你能走多远。”
    “什么意思?”
    狄斫说道:“小苏在一个异常凶险的地方,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你一入地府很快就会被发现。你身上施的咒使你的魂魄不能离开这具身体,就算是阎王也不能动你的魂魄,但地府要发了狠,强行将你扣下也很容易。”
    付宗明皱起眉:“我之前和小苏也去过,怎么没事?”
    “轮转王的心思谁又知道。”狄斫说道,“我明白告诉你这次是试探,如果遇到危险你要退缩我也不怪你,将你送回后,你就忘了所有事情安心做一个普通人。”
    至于以后,狄斫从未听说过用《弇山录》上的禁咒复生的人的下场,全天下也不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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