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少爷跷着二郎腿,头靠着车窗玻璃,似笑非笑,嗓音被雨水模糊了大半,听起来有些含糊:“我在因为这桩婚事被嘲笑的时候就不在乎了。”
    “……我原本也不想嫁给你。”他搁在膝头的手指动了动,想念那根被遗落在洋楼里的烟,“我们赶上了改良的好时候,现在哪儿都提倡自由恋爱,过去一辈定下的婚约就让它过去吧。”
    “可我欠你的啊!”封卧柏不甘心地拉住了白鹤眠的手,“是我的疏忽,才让你受到了众人的耻笑,若是我早点把你接回封家……”
    “封三爷,”他把封老三的手甩开,觉得封卧柏比自己还要幼稚,“你在开什么玩笑?就算你把我接回封家又如何?我对你没有感情,你不撕婚书,我也会撕。”
    “……说实话,我理解你。”白鹤眠说得万分坦然,“谁乐意接受包办婚姻?就算我以前与你是朋友,也全然没有结合成夫妻的心思,你大抵也是这么想的,才会把婚书撕了。”
    “我没有,我是喝醉了才……”封卧柏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继而面色刷白地闭上了嘴。
    “酒后吐真言,你喝醉后撕碎婚书已经说明了问题。”白鹤眠神情不变,没有察觉出封老三的异样,他趴在窗户上拼命往外看,总觉得身后的山道上有星星点点的光,待细看时,又仿佛是幻觉。
    黑黢黢的山道上哪有什么光?
    他憋闷地收回视线,心里那点气早就散了,毕竟封栖松的质问在白鹤眠看来是正常的。
    就算他们的婚姻是交易,可谁乐意看见名义上的另一半,以前被别的男人养过?
    传出去,丢的可是他们两个人的脸。
    然而事实上,封栖松在乎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脸面。
    没了车,封二爷只能骑马下山,他连夜赶去了医院,没惊动荀老爷子,随便找了个相熟的医生,草草地包扎腿上的伤口,且包完,根本不歇息,直接包车回家。
    “二爷,您急什么啊?”千山精疲力竭地坐在车上打哈欠,“算我求求您了,白小少爷已经回了家,您就算现在回去,他也歇下了。”
    “他歇哪儿了?”封栖松的面色微微发白,眼底又氤氲起阴霾,“老三少时和他熟识,又有婚约,若是……”
    若是旧情复燃,怎么办?
    封二爷没把话说绝,千山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按理说不可能。白小少爷是什么人啊?他就算真的有心和三爷再续前缘,也不能够选在今天。”
    “……您刚把他从登徒子的手里救下,他浑身都是伤,怎么可能就和三爷亲近呢?”千山帮着封老二分析,“白小少爷不是那样的人。”
    封栖松笑笑,不置可否。
    车停在封宅门前,下人早已备好了轮椅,封栖松撑着轮椅的扶手坐上去,抿唇往卧房摇。
    千山巴巴地跟在后面,祈祷白鹤眠消停些,最好乖乖地睡在卧房的床上,否则二爷当真要发疯。
    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雨也小了些许,雷声不知何时飘远了,暑热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封栖松终于回到了卧房门前,透过门缝没看见丝毫的灯光。
    “小少爷肯定睡了。”千山嘀嘀咕咕地安慰,实际上心里也没底。
    “你先下去吧。”封二爷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异样,“快天亮了,明天就歇息一天吧。”
    “二爷……”千山还有些迟疑。
    “我累了。”封栖松推开门,干脆地将忠心耿耿的下人关在了外面。
    卧房内静悄悄,床帐在微风中浮动,封二爷面无表情地脱下湿透的西装,看也没看床。
    “鹤眠,你啊……”封栖松换了身干净的里衣,闭着眼睛苦笑。
    房间里有没有人,封二爷还能感觉不出来?
    那艳红色的喜被还没换下,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满怀期待回来的封栖松。
    到底在期盼什么呢?
    或许是名义上得到了白小少爷,封栖松竟生出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在轮椅里坐了会儿,压下暴虐的情绪,强迫自己不去思考白鹤眠和封卧柏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摇着轮椅,穿过那扇与偏房相连的门。
    白小少爷不在,睡洞房又有什么意义呢?
    封栖松回到自己的房间,起身缓缓走到书桌边,将怀表和眼镜放在桌上。窗外的天光已经有些亮了,睡与不睡都没了意义,封二爷拿起桌上的钢笔,犹豫一瞬,换到了左手上。
    鹤眠喜欢以前的相好的也无碍,他当一辈子“相好的”就是了。
    封栖松拧开笔帽,发现桌上没了干净的纸,转身往书柜边走时,余光随意扫过床铺,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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