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大声呼喊:“救我……救我!”
    执灯的人不为所动,待封卧柏跑近,慢吞吞地问:“你是谁?”
    换了平时,有人这么怠慢他,封卧柏早就发火了,但他现在身后追着四五条狼狗,哪有心思生气?
    封老三大声回答:“我是封卧柏,封家的三爷,快叫陈副司令来见我!”
    那人听了他的话,像是后知后觉地清醒了过来,先是将灯举高,再吹口哨赶走狗,最后殷勤地凑上来:“原来是三爷,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封卧柏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没注意到对方一个口哨就赶走了狗,明显有备而来。
    他飘飘然道:“知道是我,还不快去通报?”
    下人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嘴里的恭维却没有停:“哎哟喂,三爷,您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累了吧?我带您去歇歇,再找几个姑娘伺候着洗澡。这样,明天白天,您舒舒服服地去见我们爷,不是更好吗?”
    封卧柏装模作样地考量了半晌,实际上早已心花怒放:“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安排好了,要不然我和你们家爷的合作可就要黄了!”
    下人点头哈腰地说着好,把封卧柏送到了客房里。
    “去找几个姑娘,送到三爷屋里。”下人并没有在房里逗留太久,他出来以后,走出了荒芜的院子,随口吩咐值夜的护院,“别怠慢了,有什么不满的,等咱们爷把封家拿下再说。”
    “还当自己是封家的三爷呢?”安排完一切,这人揣着手,不屑地冷哼,“封家现在是白小少爷的,你来我们陈府不是做客,是混吃混喝啊!”
    混吃混喝的封卧柏心安理得,他在客房里绕了两圈,挑剔地想:这屋里火炉的数量太少,还不如封家呢。
    想起封家,自然而然地,他又想起了封顷竹和封栖松。
    一阵恶寒袭来,封卧柏顾不上嫌弃火炉的数量少了,他蹿上床,拱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他混沌的记忆里出现了封栖松的脸,他似乎又看见了二哥的眼睛。
    “不会的……不会的!”封卧柏徒劳地大喊,“人死如灯灭,他怎么可能复生呢?”
    封老三自言自语:“我是疯了,才会觉得二哥还活着……都怪白鹤眠!二哥把封家留给了他,肯定是他!他怕我抢财产,把我关进禁闭室……一定是他!”
    漆黑的夜里,封卧柏对白小少爷的最后一丝旖念也消失了,只剩怨恨。
    于是第二日,他见到陈北斗时,开口就道:“我答应你的条件,把封家家产的三分之一和白鹤眠给你,但你得答应我,得到白家的小少爷以后,要让他生不如死!”
    此时陈北斗乐呵呵地坐着,左手边是一盆矮松盆景,右手边是白鹤眠送的笑口常开弥勒佛。
    陈北斗把玩着一串佛珠,问:“为何啊?”
    “还有什么好为何的?”封卧柏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西装,阴沉着脸催促身旁的下人给手炉加炭,“他抢了属于我的财产,我自然要他不好过。”
    陈北斗笑了。
    封老三说:“陈副司令,你不答应的话,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全部作废。”
    “……你可别忘了,我是封家的三爷,我要是不点头,封家的财产永远也不会到你的手里。”
    “说得也是。”陈北斗终于抬起了头,狭长的眼睛里闪过寒光,“三老弟,快快坐下,我们好好谈一谈。”
    其实陈北斗并不在乎封老三的威胁。说白了,封卧柏就是个无用之人,手里既没有家产,脑子也不灵光,陈北斗就是现在把他弄死,也不会有人过问一句。
    若不是在洋楼的盥洗室里发现了一副金丝边眼镜,陈北斗还真不会让封老三活到现在。
    陈北斗念及此,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三老弟,最近在哪玩儿呢?”
    封卧柏神情微僵,不想说实话。
    被关在禁闭室里,哪里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含混道:“出去晃了晃。”
    封卧柏没有看见陈北斗混沌的眼里涌出了讥笑,他自以为瞒天过海:“这天气啊,走哪儿都冻死人!”
    “可不吗?”陈北斗招手,示意下人把火炉往封卧柏的脚边推,又问,“三老弟,你二哥……我是说封二爷,下葬多久了?”
    封卧柏神情大变。
    “我没别的意思。”陈北斗拍了拍封老三的肩膀,笑得格外温和,像个关心后辈的长辈,然后把报纸拿出来,递了过去,“你看见了吧?我要去祭奠封二爷。”
    封卧柏被扔进禁闭室,哪里看过报纸?但他还是假惺惺地点头:“看见了,多谢陈副司令记挂我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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