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我亲眼见到他失去心跳、失去呼吸,否则我就不会放弃寻找他。我这一生都悲观对待所有事;但唯有这件事,我一定要乐观。现在全世界都在放弃他、以死亡为借口渐渐遗忘他。但我不能这样,因为我是他的男人,不是一个只会哭的懦夫!”
    “噢……我可怜的孩子……”阿格里皮娜摇了摇头。
    尼禄继续说道:“罗德说过,永远不会把后背留给我。我同样也是,无论他是生是死。”
    “你不能这样。”阿格里皮娜满脸的复杂神情,“你得学会接受这一切,我的儿子……”
    “我不接受!”尼禄打断她说,“我不要对命运逆来顺受,不要在大悲之后自我疗愈,不要在没有罗德的时间里展开什么新的人生!”
    阿格里皮娜皱起眉,严厉地训责道:“难道你偏要和命运的力量抗衡吗?!你太不自量力……”
    “对。”尼禄猛然攥紧戴着黑手套的手,“我偏要让寒冰有温度,要让残酷生出浪漫,要让悲剧迸发出笑声。”
    “荒唐……”阿格里皮娜还保持着严肃的神情,但声音却变得虚弱。
    “你做不到的,尼禄。或许你该少看些热血上脑的英雄事迹。就算是‘我来,我见,我征服’的恺撒,结局也是被一众元老捅死在台阶上……”她语气沉重地说。
    尼禄斜母亲一眼,松开攥紧的拳头,淡淡地说:“做不到也无所谓。命运怎么安排是他的事,我要在他的压制下争取最大限度的自由。”
    阿格里皮娜睁大双眼。这些话语象打铁一样一下下击打她。她瞬间想到当年元老院里意气风发的丈夫。
    那时,年轻的多米提乌斯用希腊语做演讲,元老们质疑他的措辞不尊重神明。
    “为何非要和神明平起平坐?”白袍的多米提乌斯神色冷峻,气质是浑然天成的霸气,“看看神话里讲的吧,朱庇特充满色│欲和贪念,也没什么了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随着父亲和哥哥来元老院旁听的阿格里皮娜,对这个霸气又帅气的青年一见钟情。
    阿格里皮娜在泪眼婆娑中冲白袍的儿子说:“你真的长大了,尼禄……”
    这时,家奴从门口走来,对母子俩禀报说:“主人,有位燃料商想拜访您,他就站在门口,不停地摇铃铛。”
    阿格里皮娜悄然抹去眼角的泪花,板起脸说:“商人?想在新帝面前推销自己吗?直接赶走他……”
    尼禄躺在树上自言自语道:“燃料商……”
    他一阵思索,猛地从树干上弹坐起来,高声问道:“他叫什么?”
    “好像叫维吉尔。”家奴说,“但他的姓氏并非贵族。”
    尼禄从树上跳下来,命令道:“让他进来。”
    阿格里皮娜疑道:“你怎么能让一个连骑士都不是的商人进入家宅?”
    “我认得这个人。”尼禄经过她时说,“他是罗德的朋友。”
    ……
    一身肥肉的维吉尔见到尼禄时,没有再谄媚地巴结了。他风尘仆仆,满脸严肃的神情,安安分分地为尼禄下跪行礼。
    “我昨天才回到罗马,之前一直在高卢进货。”维吉尔说,“一进罗马城我就听说……”
    他静悄悄瞄尼禄一眼,又低下头去,“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尼禄冷着脸说:“如果你是来给罗德悼念的,那大可不必。他只是下落不明,并没有死。”
    “不是。”维吉尔认真地说,“和你一样,我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这么多年,我和他同吃同住,深知他的强大。他是掉进蛇窟、都能一边吃着烤蛇肉一边悠闲走出来的人。”
    尼禄想象着罗德黑衣黑发、行事利落的样子,心里一阵钝痛。他咽一下涨得酸痛的喉咙,克制着情绪说道:“看在你和罗德交情的份上,我可以购买你的燃料,用在典礼上。”
    “哦不……我今天过来,不是来推销燃料的。”维吉尔想了想说,“虽然和燃料的确有那么一点关系。”
    尼禄抬眼,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维吉尔从怀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见。
    “这是购买燃料的合同,是我一个月前和维斯塔神庙的大贞女签订的。她一次性购买三个月的量,当时还是我和几个奴隶一起把货搬卸到仓库的。”
    尼禄接过合同,仔细研究合同的章印。章印的材料是朱砂,图案是一炬圣火。整个罗马只有官方的神庙能蘸朱砂作章印,图案也是唯一的。
    维吉尔又掏出另一张合同。这张合同更新更平整。
    “就在昨天晚上,大贞女又给我捎来紧急口信,说是燃料短缺,让我尽快送货。”维吉尔凝重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神庙的燃料耗得比浴场的橄榄油还要快,这让我不得不联想到拉丁姆那场原因未知的大火。”
    尼禄忽然觉得一阵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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