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做,那便与方许宁最初的期望背道而驰,她也没办放当真就置之不顾。
    她闭上眼,眉头微微蹙起,像是下定决心。
    张洛水似乎察觉到什么,身体快于心中所想,他竭尽全力挪动身体和方许宁拉开距离,可他哪里能快得过身体康健的人。
    只见方许宁拿过放置在一旁用来裁剪纱布的剪刀,狠狠划过雪白的手臂,血珠顷刻间便渗了出来,在张洛水愣住的空档,又将那道血口附上他破掉的脓包处,死死摁住张洛水想要抽离的胳膊。
    “姊姊!你做什么!”震撼之下,他甚至难得有了几分精神,说话间听起来竟然中气十足。
    眼见着脓水与血水彻底融合在一起淌下来,方许宁才将手收回来,到了这时,她又抬手将覆在面上足足三四层的棉布取下来。
    没了几层的棉布束缚,呼吸终于轻快起来。
    “这样做,自然有我的打算。”方许宁抽了条纱布缠上胳膊。
    这几天下来,她已经能熟练包扎伤口,单手包扎更是不在话下,甚至还能分出神来与人开玩笑:“你若是心疼姊姊,可要撑住了,毕竟我可是拿你的伤弄的,你若是出事我岂不也跟着一道没命……”
    张洛水瞪大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作践自己又无比理直气壮的。
    “莫要讲这种话啊!”他觉着还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随意玩笑。
    “可只有这样……”才能救你们……
    第33章
    “才能什么?”张洛水疑惑。
    “没什么。”方许宁笑笑,不作解释。
    你们已成了弃子,若是没有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和你们一样,身染顽疾,就不会再将时间与精力浪费倾注在你们身上了。
    思及此,方许宁眼孔阴影加深。
    凭借现在的自己,无法让人信服,说到底她只是一个空有身份的公主罢了,没有实权,不论说什么都是空的。
    若是……
    方许宁不禁设想,若是来的人是太子哥哥,是不是就是不一样的局面了……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升起,这也是她无力推翻的,历史往来,也没有哪个女子能像男子一样,手握重权,叱咤风云。
    思绪渐渐飘远,手中刺痛唤回不知已到了哪方的神思,这才惊觉自己已拳头握紧,指甲浅浅刺进掌心。
    还有两日,方许宁靠坐在临着张洛水旁边的木床上,总归已经准备强行染上疫病,这张床榻自上一个拉去火葬场后有没有清洗过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自今日起,我便可以陪着你了。”方许宁倒是乐观得紧。
    精神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的张洛水,最终还是只撑不住卸了力,他躺在床上,无力回应隔壁的冷笑话。
    或许是涨破的脓水起了作用,方许宁手上那道口子不消半个时辰便肿胀起来,形成一个圆润小巧的脓包,伴随着热毒一阵阵袭来,她不知不觉间便昏睡过去。
    待到再次醒来,已是两个时辰后,负责禅房这边的医者已经不再将重心全部放在这里,自上一趟过来查看,之间足足过了两个半时辰,甫一打开房门,便见着乐安公主没了面纱躺在过往染上疫病的患者躺过的木床上。
    他吓破了胆,来不及号脉便跌跌撞撞跑出去叫人。
    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赶来,眼细如他一眼发现公主手腕上那快渗了血的纱布,脚下一软往后跌去看看被人扶住。
    “师父!快去瞧瞧公主殿下!”年轻的医者心中挂念着方许宁的安危,没察觉到他的师父眼中的惊惧。
    老大夫看向方许宁,只觉着毛骨悚然。
    这个公主这么做是因为自己方才言语中要放弃禅房这边的人才做的决定罢。用自己的安危来威胁他们,强制他们重视这边的人。
    她不愿放弃任何一个人。
    从这些天的相处中可以看出,乐安公主是个心系百姓的人,她身居高位,没被急功近利,喜好阿谀奉承的人蒙蔽双眼。
    这是好事,可又因为久居宫中,极少出来走动,是以在看到这些被疫病折磨的人时,难免用极端的手段来维护他们。
    可她不知道,这种疫病是极难治愈的,自己只能勉强控制住发病时辰,尽可能的让他们能在这世上多留些时日。可眼下情况已经超过可控范围,再要耗下去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经过这么些动静,方许宁也逐渐转醒,睁开异常沉重的眼皮。
    “殿下这些天好好歇着,老夫会遵循殿下心中所想,莫要忧心。”老大夫抢在前边说道。
    方许宁一愣,下意识将自己的衣袖往下扯了些,遮住只露出一点小角的纱布。
    这个大夫好生敏锐。
    方许宁完全清醒过来,神色瞧上去比以往要憔悴许多,但身上的气势却比平日里强势了不止一点半点。
    “疫病来势汹汹,如今我也身染恶疾,还望老先生多有照料。”方许宁知晓这老大夫精明,虽说自己的心中所想已经被他洞察,可该走的过场不能少。
    老人定定地看着她,眼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可最终,他还是敛下眼眸,应道:“殿下万金之躯,草民定竭力救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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