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想。
    方许宁觉得四周开始变得冰凉,冷意不断顺着骨头缝里钻进身体里,冻得四支僵劲,再迈不开一步。
    突然有什么东西覆上她的手背,温热的,带着她的手背也暖起来,过了一会儿,那股热源又顺着指缝插进来,扣住掌心,强硬的将她两只手分开,紧紧握在手心不放了。
    “没事的,我在呢。”往日不苟言笑的脸柔和下来,安抚住方许宁不安的情绪。
    从手心逐渐扩散至全身的热意让方许宁从那片冰冷的环境中脱离出来,她回握住沈牧池的手,点点头。
    转过拐角,丽景轩门口已经挂上白幡,方许宁被沈牧池牵着,一步步走进去。
    里面宫女有条不紊的忙着布置灵堂,惠贵人如何不用再去证实,已经摆在眼前,这些宫人没必要和她一个公主开玩笑。
    “殿下来了,去后面通传。”方许宁听见宫女小声道。
    这里还有其他人比他们早到么?
    二皇兄!
    得到惠贵人的消息最难过的应该是惠贵人的儿子。
    “不必通传了,直接带我过去。”方许宁叫住那个贮备离开的宫女。
    “是,请殿下跟我来。”宫女躬身行礼后领着人往寝殿方向走。
    小时虽常来丽景轩,却不曾踏入过这里的寝殿,今日还是方许宁第一次进来。
    这里不如母后的寝殿宽敞,也简陋许多,没有精巧的妆台,也没有层层叠叠的纱织床幔,但整洁有序,小桌上还放着未完成的草编蜻蜓,绣绷上还插着针线……
    光是看着这些,让方许宁生出一种错觉,惠贵人还活着,只是出去不知道去哪处了,指不定再等等便会回来。
    方许宁鼻头耸动,将她从那股酸涩劲儿中短暂拉出来,她想起来自己过来是寻二皇兄的。
    她彻底走进寝殿,余光中,一道清瘦的身影立在窗边。
    二皇子看着窗外,背对着方许宁,似乎还未发现有人进来。
    “二皇兄……”方许宁开口。
    方许宁看着那道身影僵了一下才转过来。
    “乐安。”
    小时候方许宁总羡慕他皮肤白皙,总跟在他身后,希望能将白皮肤传染一些给她,现下见着越发白了,却是毫无血色的白。
    她嘴唇微张,似乎有什么要什么说,但最终又闭上。
    本想着过来寻二皇兄是能说些什么让他不那么难过的,可等到自己真站在人面前,方许宁发现自己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怕讲不好反倒弄巧成拙。
    “以后惠贵人再没办法给乐安编草虫子了,皇兄给你编,”单薄得像纸片一样的人勾唇笑起来。
    他未束头发,袖袍处的褶皱也未抚平,似是还在睡梦中时便被人惊醒,而后也来不及真理仪容就飞奔过来。
    在这宫中,恐怕只有他真心为惠贵人的死感到焦虑不安,难以安睡。
    昨夜逝世的,是他的生母,现在站在母亲的寝殿中,看着她恍若还在世中的布置,也唯有含着血脉的亲眷才会心痛难耐。
    尽管这样,方玥雅见到方许宁过来,苦着脸,红着眼眶,还是选择哄一哄她。
    “二皇兄,往后还有乐安,乐安会陪着你。”方许宁有些心疼他。
    小时候她听宫女议论,说父皇是醉酒后看错人临幸了御前宫女,一|夜荒唐才有了二皇兄,事后父皇对她感到愧疚,可又实在不喜便封了贵人,后来也未去过惠贵人那处。
    那时她虽然年幼,却也知晓在这后宫中,没有皇帝宠爱妃子该有多难过,何况惠贵人背后没有地位显赫的母家做倚靠,其他嫔妃嫌二皇子是宫女所出,不愿收养,便只好跟着生母在冷宫一样的丽景轩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说起来,要不是方许宁一老跟着他回丽景轩,指不定他们母子二人压根等不到今日。
    皇后所出的嫡公主跟着要去丽景轩用膳,宫中谁敢让嫡公主饿着,自然好生伺候,连带着丽景轩的膳食也丰富起来。
    这么些年方许宁对惠贵人很是爱戴,虽长大了,却还是爱去丽景轩寻她,宫里也没人再敢克扣丽景轩的吃穿用度。
    “乐安莫哭,皇兄没事的。”他还是笑着,可方许宁觉着她的皇兄马上就要碎掉了,像掉落在地上很多天的叶子一样,轻轻碰一下就会变得粉碎。
    方许宁这才惊觉自己哭了,她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
    不能再让他留在这里了。
    她不知道怎么办,但本能的觉得不能再让人留在这个被惠贵人气息包围着的地方了。
    “皇兄,咱们出去走走罢,陪乐安走走。”她央求着。
    方玥雅看着方许宁,良久才又勾着嘴角笑着点头,这回笑,多几分温度,也多了几分鲜活。
    “好。”
    方许宁也笑,她上前抚平对方袖袍上的褶皱,绕着看了一周才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的袖子出去。
    不同的是以前是方玥雅拉着她走,现在是她在前面带着她的二皇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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