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周力一打开门就开心地奔出来,贴在他的车窗边拍打了两下,衣服的领口连扣子都扣错了两颗,还跟以前一样没大没小。
    “你怎么现在来啦?”他惊喜问道。
    祁遇白降下车窗,刚一转头就见到周力脸上的笑容一愣,说:“少爷你怎么……怎么这么憔悴?”
    “没睡好。”
    祁遇白摆了摆手,示意他离远一点,好叫自己开车进去。
    车子缓慢地往里进,周力就跟在后面小步跑着,寸步不离的模样就像是怕祁遇白临时反悔一样。
    等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周力一溜烟跑上楼去通知周嫂跟祁仲辉,连礼数都忘了,挨个敲门的模样简直透着喜气洋洋。
    “妈!醒醒,少、祁总回来啦!”
    “董事长、董事长,祁总刚刚到家了!”
    瞧,就连他都清楚,此时此刻祁遇白回家意味着什么。
    周嫂最先打开门冲下来,喜笑颜开地跟祁遇白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董事长料得真准,他说你最迟这周一定会同意搬回家住,这还没到周末呢你就来了。东西有没有带齐?”
    见祁遇白不搭腔,她又拍拍额头说:“瞧我,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哪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家里都是齐的,人回来就行。我去做早饭,很快就好。”
    说完便转身向厨房走去,走到半路还回过头欣慰地望了沙发上的人一眼。
    祁遇白此刻不愿意说话,放纵自己不顾形象仰靠在了沙发背。房子毕竟存在多年,挑高的吊顶中央一盏水晶灯晃着他的眼睛,空气里湿度不低,外头的花园飘进雨后的泥土气味,非但不清新,反而让人觉得憋闷。
    没过多久,祁仲辉穿着便装走下楼来,一见祁遇白就皱起了眉。
    “你这样成什么样子,连胡子也不刮。”
    祁遇白在沙发上直起背来,两边肘关节撑在分开的大腿上,头颓然地垂着,背部拉成一个斜面,肩胛骨从西服外套里透出形状。
    祁父站在他的侧面望了他一会儿,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不甘心?是不是觉得是我逼你?”
    逼唯一的儿子离开喜欢的人,逼他受自己的操纵。
    祁遇白没看自己的父亲,视线停留在皮鞋前端,缄默片刻后终于开了口。
    “是。”
    祁父听到这个字明显大感意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蹙眉问:“你说是?”
    “是。”祁遇白又重复了一遍。
    他不甘心,不认命,还想再回到柏海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爱自己想爱的人。
    “你……”祁父言语一滞,顿了好一会儿说:“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祁遇白笑了一下,“我看着像好的样子吗?”
    打着为一个人好的幌子,凌驾于他的意志之上,这种好未免叫人难以接受。
    祁仲辉反问道:“我是你的父亲,我难道会害你吗?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和你妈妈这份苦心。”
    换作平时他早已发作,可瞧着自己儿子如今这副模样,却也没法说出什么重话。他们父子终究连心,儿子痛苦,身为父亲又岂能好过?
    “说实话我不知道。”祁遇白语气淡漠下来,从里到外都在抗拒着这份好意。他说:“我不知道这究竟算是苦心还是偏执。”
    或许他们父子俩都得学习如何放下对过去的偏执,努力过好如今的生活。
    “你说我逼你,那就算我逼你吧。”祁父坐到了祁遇白身边,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你放心,那些照片永远不会被其他人看见,也不会有任何人去为难他,只要你别再过上以前那种生活。这一点我以父亲的名义向你保证。既然回来了,咱们父子就该把过往这一页翻过去。想想我们以前一家人开房车出门,去郊外野骑,去岛上潜水,哪像现在这样敌对?”
    疾言厉色地将人逼回家后,就该轮到怀柔政策上场了。祁遇白心里很清楚,他的父亲并没有真正放下母亲的死,并没有真正消除与自己的隔阂,只是为了暂且稳住他而已。
    “况且你做得很对。”祁父接着道,“不适合的人,就该懂得适时放手,这也是为他好。对自己有这份狠劲,才像是我们祁家的人。”
    祁遇白没再多说,只拂开他的手说:“我想上楼休息一下。”
    他站起身来往楼梯走,窗外刺进来的晨光扎到眼中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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