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两人缓缓分开。
    明明只是这样轻微的触碰,此时分开,周望舒却感觉神经末梢仍在微微颤栗。
    那种悸动, 像一株青芽在春日里草长莺飞。
    走廊上依旧无人走动, 除却他们二人,只有阳光映下的窗格随风轻轻晃动着。
    周望舒缓缓抬眸,看向上方那双漆深的眼。
    “陈迟俞, ”她笑着问他,“你怎么不躲?”
    陈迟俞沉声, “抵平了。”
    也是, 上一次, 他也是这样吻她的。
    “是抵平了,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她声音透着股俏皮,“弥补了我这片空白的遗憾。”
    说着, 她却又叹了口气,“我要是真的能在你高中的时候跟你谈场恋爱就好了。”
    陈迟俞:“我上高中的时候,你还在幼儿园, 我没恋一童一癖。”
    周望舒:……
    被他这话噎了会儿, 周望舒鼓着腮帮子愤愤道:“陈迟俞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接着,她剜他一眼,转身气腾腾地下了楼梯。
    今天她穿着起码有七厘米的高跟鞋,想走快些又不敢走快, 还只能扶着扶手埋头仔细看着脚下, 背影看着有些滑稽。
    陈迟俞轻笑着跟上去, 走到她身边,在看着她要崴脚时捞她一把。
    看着轻托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周望舒撇了下嘴,午2四9令吧一92“你不是挺绅士的,就不知道扶我一把?”
    陈迟俞:“这不是扶着?”
    “我说刚刚,”周望舒努努嘴小声嘟囔,“看我要摔了才肯扶。”
    “你不是生我气?”
    “我有那么小气吗?这顶多叫闹别扭,你哄哄我不就好了?”
    陈迟俞眼底掠起些笑意,张口正要说什么,周望舒却把话抢了过去,“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没义务哄我。”
    “你觉得我要说这个?”
    “不然你要说什么?”
    陈迟俞侧身站在楼梯上,背倚着晨光,他望着她,逆光的眼眸像带着笑,稍纵即逝的玩味。
    “下次一定。”他说。
    低沉好听的声音入耳,周望舒眼睛忽的亮起来,“你说的!”
    “我说的。”他语气沉缓而温柔。
    心里像有一只风筝倏地飞扬了起来。
    她唇角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扬起。
    他说下次一定,但其实,这次她也被他哄好了。
    楼道外阳光斑驳,温度暖洋洋的,空气里有点属于夏天的味道。
    搭配此时的心情,明媚正好。
    直到坐上回去的车,周望舒嘴角的笑意还未压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个什么劲儿,不过是被他小小的哄了一下。
    她真的有些开心过了头,连自己有多不对劲都没察觉到。
    等缓一缓,她本应能察觉到的,但一通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电话是周信宏打来的。
    两句彼此都很敷衍的开场白后,周信宏切入正题:“我的宝贝女儿应该没忘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当然没忘啦,老爸你生日嘛,生日礼物我老早就准备好了。”周望舒声音很嗲,嘴角也还扬着,眼神却冷若浮冰。
    “今晚回家一趟吧,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好。”
    “今天爸爸过生日,你可别在爸爸生日宴上跟你哥哥阿姨吵架啊,”说着,周信宏叹了口气,“我知道宝贝你不容易,我干出这种事,你还能认我这个爸爸,我已经很感激了,没奢望过你接纳他们,就今天一天,你委屈委屈。”
    周望舒用表示理解的口吻回他:“我知道啦。”
    每次提到这事儿周信宏就会说个不停,一副恨不得自刎以谢罪的样子,但他要是真的愧疚,轮得到周晋宇那畜生成日骑她头上拉屎?
    等好不容易听完他一通虚伪说辞,周望舒脸上再没有一丝笑意。
    一想到要在那个曾经她与她妈妈生活过的家里和那群人吃饭,她恶心。
    是真的恶心。
    回到红枫别墅区的那个家后,她大吐了一场,吐得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如果周信宏找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妈妈昔日最要好的闺蜜,她不会这么抵触。
    因为一个男人背叛三十多年的友情,甚至在对方病危时去刺激对方,还是人吗?
    出门去景园之前,她重新化了个妆,早上她化的淡妆,现在必须要大浓妆才能遮得住她那差到极致的气色。
    从红枫别墅区到景园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她在车上睡着了。
    抵达景园后,司机把她叫醒,告诉她到了。
    醒过来缓了缓神,周望舒没有立马下车,她在车里闭眼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终于调整好状态,让自己看起来又是往日那个永远神采奕奕的周望舒。
    下车,她拿着给周信宏准备的礼物往前走。
    景园不比她那里得爬楼梯,从下车的地方往前走几步就是前厅。
    快到门口时,她听见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和类似瓷器或玻璃制品被摔碎的声音——
    有人在吵架。
    能在这里跟人吵架的女人,自然只有她那继母,也就是柏龄。
    大概是报应,又或者是曾经作为她母亲闺蜜的柏龄也良心不安,这两年她患上了精神病,情绪会经常性失控,今天肯定是又犯病了。
    周望舒推门进去,看到地面碎落一地的玻璃花瓶、一个因大声嘶吼而面色紫红的女人、以及三个看起来不知所措的男人。
    她的到来引来女人的注意,本就一脸怒意的女人在看到她后,面上怒色又添了几分。
    “你来干什么?这儿不欢迎你!”柏龄边朝她走来边怒吼。
    周望舒当然不会惯着她,冷笑一声道:“这儿是我家,需要你欢迎?”
    “滚!”柏龄发疯似的大喊起来,声音尖锐高亢,“你给我滚!”
    此时她完全就是个疯子,仿佛再疯狂的事也能做得出来,周望舒却没有一点畏惧和退缩,还往她面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该滚的人是你。”
    “望舒!”周信宏在不远处厉声喝道,“说什么呢你?”
    面对周信宏,她也照怼不误,“她先冲我发的疯。”
    周信宏走过来,“你今天答应了我什么?”
    她还是那句话,“她先冲我发的疯。”
    “你阿姨是生病了你不知道吗!”周信宏显然动了真怒,太阳穴上青筋直跳,“你好端端的就非要在我生日这天挑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
    周望舒脾气也上来了,冲他吼了回去:“有病就去精神病院!凭什么我得惯着她这个疯子!”
    见她继顶撞,还说出这种话,周信宏兜手就甩了她一记的耳光。
    “啪——”
    周信宏丝毫未留情,耳光声响亮至极。
    这重重的一巴掌直接将周望舒扇到了地上。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撑着地面的掌心却是一片冰凉。
    嘴里很快有甜腥味泛起,她用舌尖顶了顶,而后抬头,用似刀刃般的眼神看向周信宏。
    这会儿,周信宏像是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脸上一改方才怒色,伸手想要去扶地上的周望舒,“望舒,爸爸也是气昏头了,我……”
    他话没说完,因为周望舒将给他准备的礼物用力扔在了他脸上,然后自己起身愤然夺门而出,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开车!”
    司机看她脸上泛起的红印子,连忙启动车子。
    将车开出景园好长一段距离后,司机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咱现在去哪儿啊?”
    周望舒没有回答,静静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影。
    上车时,她降下了车窗,冷风不断往车里灌着。
    风吹得她披散的长发不停拍打着她的脸,偶尔一两缕头发还会打进她的眼睛,但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只出于本能的眨了眨眼,依旧定定看着窗外。
    她没说去哪儿,司机只好先往红枫别墅那边开。
    车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昏沉暮霭里透出一两颗星。
    这时,车内才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去南港码头。”
    车子在一小时后抵达南港码头,这一片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游轮。
    “红姐,你可以下班了,不用等我。”
    说完这话,周望舒开门下车。
    这里停泊着她的几艘私人游轮,有仅八米长的小型游艇,也有能容纳上百人的豪华游艇,钥匙都保管在港口的游艇公司里。
    去取了钥匙后,她上了最小的那艘游艇。
    这艘游艇小归小,却贵得离谱,但贵有贵的道理,游艇上全部采用的自动化系统,不用像大多数小型游艇那样还需要手动去放发动机。
    登录海事系统报备出海后,周望舒熟稔地开着游艇朝大海深处驶去。
    她经常自己开游艇,因为有座她想自己一个人去的岛。
    从南港开去那座小岛需要七个小时,现在过去,到那儿后刚好能赶上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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