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住在这附近吗?”时舒好奇地问一嘴。
    是,徐欥说他就住在附近的宾馆。
    “你不是本地人?”
    徐欥回答说,他不是本地人,但已经在长榆生活了很多年,也有固定的住处。
    他之所以住在附近的宾馆,是因为张高磊总经理考虑到时总住在酒店,建议他住在酒店附近,这样时总有需要的时候,会更方便一点。
    “为什么不跟我住同一家酒店?”
    徐欥挠挠脑袋,略为抱歉地解释:“基地的住宿预算是这样。”
    时舒若有所思,舌尖抵了下腮,忽而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何不食肉糜”那味儿了?
    “您说笑了。”
    基地是下午六点下班。
    时舒她一般要到八点才会回酒店,徐欥就一边加班,一边等着她,他情绪稳定,并没有什么抱怨之言。
    有回,时舒忘了时间,整个基地园区只剩下工厂生产车间自动化设备运转的响声了,她走出办公室,徐助理仍在专心地敲着键盘,肩背挺得笔直,脊背宽阔,工作态度认真而专注。
    时舒放轻脚步走过去一看,徐助理正在整理要向基地总经理张高磊汇报的工作报告。
    既是总裁的临时助理,又是基地总经理的全职助理,一人身兼二职,伺候两位领导却也能兼顾。
    是任劳任怨的徐助理。
    时舒去客户那边出差时,除了张高磊总经理会陪同以外,徐助理也会一并同行。
    他又一人分饰着另外的两种角色,兼顾着助理和司机的双重职责,和对方公司的接洽人负责对接安排好行程。
    有一回因为是临时行程,尽管时舒表示出差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吃住都可以凑合,他还是多渠道寻找周边舒适度较高的酒店,并和酒店方沟通协调出行的便利方案。
    是兼顾周到全面的徐助理。
    总之。
    一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长榆半个月的考察之行,已然让时舒觉得,如果她身边一定要有总裁助理这个角色的话……
    那么,她想争取一下徐助理。
    -
    长榆是多雨的城市。
    离开长榆的前一天,和来时那天一样,下着绵绵的冬雨,气候潮湿而阴冷。
    雨停了。
    时舒站在窗边,听窗外风瑟瑟而起。
    算计、着磨着点事儿。
    她用的是基地为集团高管出差长榆而准备的固定办公室。办公室位于办公大楼的顶层,视野宽阔,周遭的风景景观很好。
    这个角度,远看可以看到山黛和云雾缭绕,近看可以将整个工厂的布局尽收眼底。
    现代化高耸的建筑大楼,独特的弧面玻璃幕墙设计,焕发着雨后的清新。
    印刷着企业logo的彩色旗帜环绕着五星红旗,在风中威武飘扬。整齐划一的自动化生产工厂设备率先步入了智能化时代,大型物流车走专用车道出入库,基地的一切运行得井然有序。
    争取徐助理一事,此时是最佳时机。
    既给了张高磊和徐助理本人考虑的时间,又不会给他们充分考虑的时间,属于她最有把握的时机。
    张高磊敲门进来和时舒汇报工作。
    看见时舒靠窗而站的背影,黑长的卷发挽成发髻挽在后颈处,露出的一小片皮肤将窗外的灰暗色彩直接刷新了一个亮度。
    她穿着修身的黑色大衣,大衣下摆垂至小腿,同色系的阔腿长裤,气质轻松得体。
    哪怕是年长她一圈,张高磊也忍不住要多几眼对年轻总裁的欣赏。
    不止是她出众的美貌和气质。
    她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豪门小公主,这半个月张高磊亲自验证了她谈判桌上爽直利落,和她平时直来直去的性格一致,拍板商业企划书时,果断得像执仗战场的强势女王。
    她学识渊博,能源与动力博士学位,高校博士后科研经历,谈及专业领域时,她对新能源整个行业发展的趋势侃侃而谈,令人信服,她对时汐集团能源业务未来的发展路径有着清晰而明确的规划。
    她是企业风向的掌舵人。
    是值得他跟随的引路人。
    时舒一转身,就看见张高磊走神了,臂膀下还挟着一沓文件。他身上的这套黑色西服熨烫平整,若不是家中有贤妻,便是他有讲究细节的助理。
    他来的不早不晚,来得恰是刚刚好。
    毕竟是抢人,作为理亏的一方,时舒微微偏侧脑袋,一改往日直来直去的风格,采用了迂回战术:“张总经理,你是不是在等我开口先说?”
    张高磊回过神来,着磨着时舒的话,一时没揣测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有幸和她相处这么些天,张高磊已然摸清楚了她的性子,她并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领导,凡事儿都要靠下属累死累活地猜,还不一定猜得准,整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别事儿不干,就顾着哄好老板了。
    她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是她有话要对他说。
    于是,张高磊没做任何心理戒备,笑着答:“我刚才有些走神了。您是要和我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在等我先开口?”时舒重复一遍。
    “等您先开口?”张高磊也重复一遍。
    时舒敞了下手,循循善诱:“等我开口跟你要?”
    “开口跟我要?”
    要什么?
    张高磊笑了,他顺着她的话,说:“什么要不要的,您怎么还和我见起外来了?”
    “我的就是您的,您看中了什么,您拿走就好。”
    “您看上我的什么了,那是您看得起我,没把我当外人,是我的荣幸。”他甚至心情不错地抖了个机灵:“除了老婆孩子,您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替您实现。”
    “嗯。”听他这么说,时舒承诺:“你放心,我不要你的老婆孩子。”
    张高磊笑得轻松自在:“那您请说。”
    “我就想跟你要一个人。”
    张高磊仍不太在意地笑着:“要一个人?”
    “您要谁?”
    “要他。”
    时舒靠在窗边,手臂随意搭着窗台,目光含笑的看着正对着办公室门的方向,却不再说话。
    她的视线穿过宽敞明亮的走廊,穿过雨后阳光漏在地板上的条条光斑,沙粒和灰尘在光里悬浮,时舒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走廊另一面的会议室。
    张高磊顺着时舒的视线看过去,他看见了窗外的色彩转变成了一圈一圈神秘的光环。
    而顶着彩色光环的是——
    他的助理。
    徐欥正在会议室里调设备,可能是设备调试的过程中出现了些小问题,他趴着腰,低着下颌线,羽绒服的拉链处抵着会议桌,右手扯过连接器,左手持着电话。
    徐欥讲话的声音不高,他们因此并不能听见他在和谁打电话,沟通些什么内容,只能看见他梅子色的上下唇瓣轻开轻合。
    梅子色,是七色彩虹都没有的颜色。
    他的唇型很好看,上唇薄,下唇丰润,唇瓣碰撞和敞开时,唇肉轻弹,微微鼓起,有明显的唇珠和唇峰。
    他穿着简单干净的黑色羽绒服,敞着衣领,露出里面白色t恤的前襟。
    雨后的阳光刺过浓密的睫毛,在他薄薄的眼睑处透下一圈细薄的光影,寸长的黑色短发清爽干净,如刚刚掐过的薄荷嫩尖。
    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些什么,他唇角自然上翘出个弧度,唇峰的弧度因此扯薄,倒有几分薄唇的即视感。他笑起来既乖巧又可爱,就像是绽放在初冬季节里的白色花朵那样纯粹洁净。
    张高磊听见时舒感慨一句:“他好乖。”
    张高磊附和着她的感慨:“他好乖。”
    “不如……”
    时舒欲言又止。
    张高磊转脸看向时舒,他是儒雅的人,总是面带着微笑,时刻给人一种随和好相处的感觉: “不如……”
    “不如,他以后跟我。”
    张高磊点点头:“不如,他以后跟您。”
    诶,等等。
    张高磊:?
    张高磊脸上的微笑僵了住,笑不来,也收不回去。
    怎么就,他以后跟您了?
    他又怎么就,将小徐拱手相让了?
    待他反应过来以后,就只听见时舒说:
    “既然张总经理这边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麻烦你去徐助理本人的思想工作吧。”
    ……
    张高磊回到办公室后,脑袋中还有些懵圈,他一句一句回放着刚才时舒说的话,回忆着他是如何一步步落入她的话术圈套中的,明白过来以后,他懊恼得直拍大腿。
    就是以为小时总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他才会掉以轻心,没做防备的。她使套路抢走了他的得力助理,还得寸进尺地要他去做思想工作。
    什么光明磊落,年轻漂亮的女总裁?
    明明是只精明的狐狸老板。
    他又想起来,把徐欥借给时舒做临时助理时,她和他开了个玩笑说:“借给我?你就不怕我有借无还?”
    张高磊撇撇嘴,她来真的啊。
    他就不该大方的把小徐借给她当临时助理。
    不,不。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带小徐去机场迎接她,他就该把小徐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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