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珩听罢沉声:“的确,此事之后,石将军和仇侍郎必然不可能再支持长兄。”
    “但是殿下在今日,却表现得既有仁厚之心,又有机敏之智。”
    “那……你的意思是?”温珩好像突然明白归雁徊想要说什么了,但是这个真相太过骇人,温珩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圣上想传位于殿下。”归雁徊薄唇微动,说出了那个令温珩畏惧的事实。“或者说,圣上希望石卓和仇贞良可以支持殿下,这样两方斗争,抉择的权力就还握在圣上手里。”
    归雁徊敲了敲烟斗,继续道:“圣上想到,元将军、元皇后必然会支持简王,而殿下却仍未有人支持,石将军和仇侍郎各个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不给他们点希望,他们怎么可能会支持殿下呢?”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殿下的想法,看殿下愿意不愿意。”归雁徊转过头来对温珩说。
    “我……我……”温珩犹豫了很久,可那句“不行”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殿下无妨,还有很久。”见温珩这样,归雁徊没有再催,他安稳道:“在殿下可披坚执锐之前,臣都愿意在你左右。”
    养心殿内,景承帝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根快要烧完的残烛。
    向倾阳想要来换上新烛,却被景承皇帝拦下了。
    晚风吹来,烛影摇晃,火光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随着这即将熄灭的火光进来的,是景承皇帝今夜最后一位客人。
    顾钺初宴会归家后,又连夜折返,衣外已沾了一层露水。
    景承帝靠在榻上,今晚的家宴似乎已经耗尽了帝王最后一点气力,如今就连支撑着自己在外臣面前坐起来,他都已经做不到了。
    “圣上。”看到景承皇帝的样子,顾钺初不禁悲从中来,他伏**,等待着皇帝最后的宣判。
    听到顾钺初的声音,景承帝转转眼睛,盯着这个当初拥立自己登上皇位的将军,七年来,他无数次的回想起七年前顾钺初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那个人用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绑架他,逼他背叛了他的兄长,远弃了自己的侄儿,逼他夙兴夜寐为九州操劳,逼他无数个日夜为明枪暗箭担惊受怕。如今自己已经成了这番摸样,却发现,七年间,顾钺初居然是连华发也未生一根。
    苦涩的嫉妒在景承帝的嘴中化开,他挥挥手,向倾阳拿来一盅温酒,到顾钺初面前,不喜不悲地道:“顾将军,喝了吧。”
    顾钺初心中一动,他太过清楚,如今的他权倾朝野,景承帝对他早有忌惮,若是幼主即位,难免他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可在此时,顾钺初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妻儿老母,在他的脑中,只有一件事,主君之命,当尽恪之。
    念罢,顾钺初将酒一口喝下,伏跪地上,道:“圣上不必担心,臣愿身死以解君忧。”
    听完顾钺初的话,景承皇帝的眼中蒙上了层意义不明的色彩,他看了眼向倾阳,向倾阳立刻会意跪下。
    “倾阳啊,”景承帝缓缓开口:“朕离开后,不要发丧。”
    向倾阳一听立刻要回,但景承帝拖着残破的病体摇了摇头,“听朕说完,等祈王到了殿内,你再将朕的秘旨拿出来,再行发丧。”
    “陛下!”顾钺初越听越觉得今晚的事不太对。
    看顾钺初这样子,景承帝笑了笑,“将军以为朕给你喝的什么?那不过是杯暖身的温酒,朕想带走你,也要看这天下许不许啊。”
    “陛下……”顾钺初忽然明白了什么,刚刚那并不是赐死的毒酒,而是景承皇帝的试探!
    是啊……他怎么忘了呢,景承帝从来都是最宅心仁厚之人,就算是出言顶撞他不行孝悌的臣子,他也只是让其左迁,从未因言杀过一人,景承帝今夜叫他来,目的并不是斩草除根,而是要……托孤啊……
    “珩儿那孩子,仁厚,最重要的,是懂得分寸。若顾卿加以辅佐,定可以成为贤明之主。”
    “只是朝中风云难料,稳定朝局,还要仰赖顾卿,这病来得太急,朕实在时日无多,否则,也不至于将这烂摊子扔给你。”景承帝道。
    “陛下!”顾钺初想到景承帝对自己的信任,想到自己的妄测,愧疚非常,又难过不已,权倾朝野的枢密使,竟然已经红了眼眶。他将那圣旨捧在手上,伏地深深地叩了一头。
    “倾阳也不需担心,珩儿会待你好的。”景承皇帝转而对向倾阳道。
    向倾阳一听再也忍不住,他呜呜地哭了起来,只道:“奴才要守着陛下啊,陛下……”
    “无妨。”景承帝说到这,忽然笑了,“朕有朕的袆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长命锁,长久的端详着,向倾阳认得,那属于早亡的太子。
    “袆儿,袆儿……”景承帝笑着念叨:“不怕,爹爹快来了。”
    摇晃的烛影下,景承帝的背影映在刻着帝国疆域的屏风上,显得如此渺小而孤独。
    第5章君心似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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