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不管,没有钱就写不了陈情状,没有陈情状就报不了官,你走吧。”
    谢瑾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他凝声质问道:“若是寻常百姓要报官,你们也是不给钱就不接么?”
    男人瞅了他一眼:“这关你什么事?”
    还是高叔更懂人情世故,他快速道:“我这小兄弟家里行商,是有钱的,要不这钱先赊着,等家里人来接了,不就有钱了么?”
    男人听到这话,才复把眼神放到谢瑾身上,仿佛在评估他的价值:“你家里行商的?”
    以男人的态度,若是还在兆京,或是他身份明确,只怕此时早已喝上三壶了,但想到这还是高叔竭力周旋的结果,谢瑾还是忍受了下来。
    他点点头。
    “可有当官的?”
    谢瑾心中一动,摇头。
    “嘿。”一听没有当官的,男人脸色就变了,回到了最初轻视的模样。
    “那也好说,这钱可以先赊着,等你家里人来接了再付。”
    “那要多少?”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
    “1两?”
    “一百两!”
    谢瑾脱口而出:“你这是明抢!”
    “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你要是不肯就算了,要是接受就写借据。”
    谢瑾被气笑了:“你还要写借据。”
    “那是当然,要不然你不承认怎么办?本县衙可是依法办事的。”男人洋洋得意地说
    “好一个依法办事。”谢瑾气极反笑:
    “我要见你们县令,看他是不是也和你同样的说法。”
    见他想往里走,男人满脸不悦地拦住他:“县太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你给我站住……”
    男人一只手拉住谢瑾的肩膀,谢瑾身为习武之人对身体接触异常敏感,下意识内力一震,反手扣住男人手臂。
    “痛痛痛,反了反了,给我抓起来!”
    他这么一喊,原本摸鱼打盹的几个衙卫都围了什么,高叔急得变了脸色,唯有谢瑾还是镇定模样,他虽然腿还没好,但就这些歪瓜裂枣,他让一条腿都能打赢。
    既然那人说他反了,他干脆就“反”了,把县令抓起来直逼知州总府出来,看到时候是他“反”了还是这个衙门“反”了。
    思及此,谢瑾眸中只余下寒光。
    眼见一场战斗一触即发,一个女声急急插入。
    “公子快快松手,各位何必动手呢?”
    只见一个三十上下,身段丰满,穿着富贵的年轻妇人匆匆跑出,拦在众人面前。
    “我方才都听到了,这位公子只是想要请大人向家中传达他的消息,并非有意要和大人起冲突,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人,大人何必跟他计较。“
    她又转向谢瑾,软语软道:“这位公子,你快快松手吧。”
    谢瑾看着她,缓缓松开了手,男人从他掌中跑出来,整了整衣袖。冷笑一声,道:“此人袭击朝廷命官,来人,把他给我扔进牢里!”
    “方大人。”
    这位妇人和方大人显然是熟人了,她上前两步,安抚道:
    “这位公子被山贼劫掠,我看他腿上还有伤,很是可怜,他也是回家心切,一时着急,大人就不要跟他计较了。闹了衙门是他不对,我在这里替他赔罪,你看行不行?”
    说完,她朝后伸出手,一个机警的下人立刻递上钱袋。
    谢瑾朝她看过去。
    妇人从袋里拿出一锭厚厚的银子放到这位方大人手下,继续温声细语地说:
    “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方大人掂量了两下银子,冷哼一声:“哼,这次就放过你!”
    妇人松了口气,转身道:“公子,跟我走吧。”
    谢瑾卸掉掌心凝聚的内力,跟她走了出去。走出了衙门后,几人都松了口气。
    “刚才真是太危险了,我知道方主簿为人说话很是刻薄,但公子也要三思而行啊。”
    谢瑾拱手道:“感谢夫人相救。”
    夫人笑了笑,道:“我刚才都听到了,你找官府不过是想要通知家里人还有报官剿匪,报官剿匪的事我是毫无办法,但若是想要通知家里人,你写封信,我可替你送到家里。”
    高叔连连道:“是个好主意。”
    “你家乡何处?“
    “桐乡。“
    夫人喜道:“那更好了,我正好有个商队要去桐乡,正可托人送信。”
    高叔:“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谢瑾心中怀着疑惑道:“夫人何故如此帮我?”
    夫人笑道:“我夫君常说,出门在外靠的就是朋友,你多帮助人,遇到事情时,别人也会帮助你。我观公子面相气质皆不似凡俗,想来家中殷实,就算我为公子付出了这么多,公子也是能还我的是吧?”
    谢瑾点点头。
    夫人莞尔一笑:“那便是了,我既没有损失,为何不去帮人呢?”
    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寻常人,却也不愿轻易这么做。
    夫人又道:“公子可是住在这位大哥处?两位可是住在乡下?”
    高叔垂手道:“正是,惭愧惭愧。”
    “不敢不敢,大哥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住下乡下通信可能有所不便,一来二回,还要差几日时光。”
    她言下之意谢瑾和高叔都听出来了。
    就谢瑾现在这个情况,夫人提出的建议是最好的,他和沈兰棠,这两个不事生产的人会拖累高叔一家,对这位夫人却无足轻重,这样一来一能够减轻高家压力,二来通信也方便,对疗伤也有好处,三是……
    谢瑾目光微垂:“夫人,我还有一个妻子,我们约定了在茶馆见面,可否让我们商量商量。”
    “好,好。”
    沈兰棠写完信到了约定的茶楼,却见除了谢瑾高叔外,还多了好几个人。
    嗯,他们是谁啊?
    沈兰棠脑袋里正冒出问号,谢瑾把她拉到边上简单解释了一遍他在衙门发生的事。
    沈兰棠:所以说,这是遇到电视剧里除了好事外什么都干的反派县太爷了?
    依照沈兰棠多年看剧经验,这个县太爷肯定要下台的,更别说他已经遇到了谢瑾,距离杀青只差一个副本结束的时间。
    只是——
    “那我们就不暴露身份了?”
    谢瑾本不想劳师动众,只打算告诉县令他的身份,让他迅速派人去通知谢家,没想到根本见不到面,县太爷什么的,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轻易能见的。
    谢瑾道:
    “区区一个主簿做事不敢如此张扬,想来背后县令也是一个鱼肉百姓之徒,我想找出他为害一方的证据。”
    沈兰棠兴奋了:“我懂,微服私访嘛!他一个县太爷肯定不敢这么肆无忌惮,背后还有利益团体,我们把它找出来然后摧毁它,还当地百姓一个清明。”
    谢瑾的确想到了这一点,但没想到沈兰棠想得这么深,不由道:“你很敏锐。”
    沈兰棠摆摆手:基操啦,当你发现一只蟑螂时,暗处已经有成千上万只蟑螂了。当然了,他们是抓不完也不可能让他抓完的,能抓出面上几只就行了。
    谢瑾和沈兰棠商量了一通,回去后,沈兰棠盈盈一拜,道:“今日郎君县衙的事,多谢夫人仗义援助,我和郎君商量过了,若是夫人不嫌麻烦,在家信到之前,都劳烦夫人照顾了。”
    夫人本来看谢瑾就不是寻常人模样,这也是她愿意出手帮助的一个原因,如今见了沈兰棠,看她款款大方气度雍容模样,更是喜欢,忙扶起她道:
    “妹妹不过突遭厄难,有所不便,出门在外本就该互相扶持。”
    “谢夫人。”
    沈兰棠看了眼一旁的高叔高婶,又盈盈道:“夫人,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这两位叔婶是我和郎君的救命恩人,为了给我们疗伤花费了不少银两,本来说家里人到了再酬谢,可眼看着他们过来还要好些日子,还劳累恩人为我们垫钱,心中着实不安……”
    夫人笑了:“妹妹说得有道理,不能让做好事的人寒了心。”
    夫人掏出银子,沈兰棠亲手接过,又送到高婶手上。
    高叔婶开始连连拒绝,沈兰棠不容分说将银子塞到高婶手上,语气温柔而坚定:
    “向叔婶受到的照顾不能用钱财衡量,如今先向夫人借钱,等家里人到了,再酬谢两位,请叔叔婶婶务必不要推辞,否则兰棠心中难安。”
    高叔高婶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给谢瑾请完大夫后的确没有闲钱了,这些银子对他们来说是一笔巨资,他们也是拒绝不了。
    高婶这才慢慢将银子收了进去:“那我们就收下了,大妹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沈兰棠微笑道:“我知道的,谢谢叔叔婶婶。”
    沈谢二人将高家叔婶送走,这才跟着夫人回去了。
    这位夫人是城里一家商户,主人姓赵,在县城颇有几分名气,沈谢二人进府后,见到院子里还有未撤下的白布。
    赵夫人叹了口气,回头道:“我夫君于两个月前去世,家里只有我和一双年幼的儿女。”
    沈谢二人忙道:“夫人节哀。”
    正说着,一个嬷嬷模样的人从里面迎了出来,见到二人,目露警惕:
    “这两位是?”
    “苏妈妈,这是我在路上偶遇的两位外乡人,他们不幸在回乡途中遭遇山贼,正要寄信回家里告知情况,我请他们来家里住,余下几日他们都会住在府里。”
    苏妈妈盯着两人打量了几眼,才半埋怨地说:“夫人从前将路上猫猫狗狗抱回家,如今连人都带回来了。”
    赵夫人尴尬地笑笑。
    沈兰棠也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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