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要教村童,又不是教导状元,去镇上请个认识三百个字的妇人就够了。总有家道中落或者意外流离的妇人,便是寻常门户找不到,就去乡绅家中寻,就说是我说的。”姬无拂又安排下一桩差事。
    校尉唯唯,转头点了个下属卫官去做。
    姬无拂就像玩游戏一样地安排了五山之内的事,凡是有女人的人家全都立了女户来领屋舍田地,剩下的人不情不愿地住回远处。姬无拂在年高德重的老妇人中选出了三位作为村老主事,再以最能担事的一位十九岁少年人为村长。
    这位少年旧日里在乡里就有名声,跟在垂珠身边忙前忙后一段时日,就将常用的生字学了个七七八八,聪慧得令人咋舌。
    垂珠有些可惜:“这样的能为比起留在此地,倒不如从此立志于学,或可有登上贞观殿的一日。”
    只是故土难离,少年村长更愿意留在家乡,也不是坏事。朝中如今不缺人才,缺的是沉淀时日,源源不断的人涌入新都,她们需要足够的时间带来改变。
    前面开垦出来的田地凡是能蓄水的都种水稻,偏地、斜坡、无法蓄水的土地上尽量由女人们种上红薯和土豆、玉米,后面的田地开垦出来时已经过了季节,便只好等到第二季再种水稻。这时候正好另外三样也陆陆续续地要收成了。
    头一年种下的,除了已死的种子,大都带来令人欣喜地丰收。
    姬无拂要求村民们女男分工,女人将在姬无拂带来的农人指导下承担整个种植过程,而男人们全部被放到山间开垦田地直到深冬。因此,种出来的粮食先分给女户,而山顶后开垦的田地终于轮到男人。准确地说,是家里有姊妹的男人。
    为了从秦王手中获得新屋,绝大部分人都进行了和离分户,如今只有几户老得不适合劳作的老人才有婚姻,且数量稀少——很少有男人能活到这个年纪。
    秦王坦诚公布地向村民们说明,她绝不会亏欠百姓佣金,但是也绝不会将田地授予男人,就像前两百年无人授田于女人一样,这是真正的大“公平”。但是,付出理应得到报偿。所以秦王决定让男人们的母亲多获得一分田地,其次姊妹,姊妹离世的则给姪儿,再退一步也可以给女儿。
    秦王的下属,身穿甲胄的校尉站到台前,向不满地百姓说明:“母亲是确定的,姊妹是通过母亲确定的,对于女人来说女儿也是一样。但男人不同,男人的孩子是要通过外人——也就是别家的女人、母亲才能肯定,万一血缘有假,岂不是白白缺了一笔补偿?”
    惊世骇俗!
    这种词语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说不出来,但他们哑口无言的表情却落在校尉的眼里。为了生存和利益,农夫也会揭竿起义,但是校尉身上金光闪烁的明光铠和腰间的长刀正在提醒眼前人,这是秦王建立在权势上的良心,她大可以什么都不给。
    家有男儿兄弟的女人乐滋滋地又获得一分山顶处的田地,剩下的田地则留在闵县官府,将作为租赁的田地出租给流民。
    姬无拂整日都在思考自己制定的规则是否有漏洞,手边是她令人用猪油炸的薯片,配上一点海上运回的胡椒磨成的粉末,香脆的口感在舌尖绽放。
    美食很多,但这种不健康的食物吃着真叫人开心,比尚食局条条框框的规矩下的伙食让人高兴多了。
    咔嚓咔嚓吃完一盘,姬无拂摸过手巾擦擦嘴:“哎,不管了。”
    田地抓住、继承限制,别的都迟早会发展起来的。而百姓是不可能不逐利的,仁义是温饱之后才会思考的问题,吃穿来自田地,只要保障这一样,就不会孬到哪里去。
    七月收了第一季水稻,紧跟着就是种下晚稻,八月下第二季红薯,十月再下第二季土豆。入秋之后,再收获晚稻、红薯,贮藏过冬后开春二月再收土豆。在田地人手充裕的情况下,千口人竟无一饿哪怕一日的肚子。
    只是……第二季收上来的土豆已经不如第一季的个头了。
    从新都跟随姬无拂来此地的农人在凌晨惊慌失措地敲响姬无拂的院门,姬无拂深更半夜被垂珠从床榻上叫起,睡眼朦胧地披着衣服走出门,见到的就是农人手捧竹筐,满脸焦急的情状。她手里捧着的竹筐装着的正是姬无拂精心照料的小田内的土豆。
    带到此地的土豆种并不多,去年养出的土豆基本上都作为种子留下,而姬无拂的小田地更是几个农人重点关照的所在。每日天刚亮就去田地里巡查的农人最先发现了小田内土豆的异样。
    土豆们已经在新都附近的田地里小心呵护过一年,没想到才离开新都没多久就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姬无拂呆呆地看着桌上一小筐土豆,好半天才从瞌睡中挣扎出神志,也想起了久远之前的一点儿记忆,南方似乎不怎么种土豆啊?
    她从前没想过为什么,现在想到了也没法找人立刻来解答,但有一点是可以分明的,不种大概率就是不合适种。
    “唉……”姬无拂手撑着脑袋,戳戳圆滚滚的土豆,“别叫此地的百姓惊慌,这一季后土豆就不要留下了,全部都煮了吃吧。等发芽就吃不得了。之后就全种红薯,传我的意思,东南一带通通种红薯,土豆就送西北去吧。旁的就等下个月启程送长寿回新都再说。”
    姬无拂其实也不太清楚长寿的生日,只模糊记得是个吃荔枝的时节,算算时间也差不离该准备回去一趟了。
    农人依然愁眉不展,这在她看来是自己极大的失职。姬无拂摆摆手:“别想了,我们这儿这样,别的地方还能好到哪儿去?依我看新都的农庄情况也未必乐观,趁着天色还早回去再睡一觉吧。”说完摇摇晃晃站起来就要回内室继续睡,走了两步又停下道:“这筐土豆就留下吧,不能种算了,回头让人切成片和条,都炸了给我吃。”
    垂珠帮姬无拂收拢披风:“大王已经决定要在下月离开长喜乡了么?”
    来闵县将近一年,五山中五村被姬无拂并拢,如今称长喜乡。
    姬无拂懒洋洋地往榻上倒:“我就是个惹事的招牌,如今坏事做尽,当然就该换地方了。我开了头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吧。”
    “我?”垂珠怔忪。
    “有麻烦事只管我往身上推,你知道分寸,我很放心。”姬无拂打了个哈欠,好半天没听到人回复,挑开眼帘,“怎么?你害怕管不好这小地方?”
    “我是大王属官,应该随侍大王身侧,便是不能,也该回到王府去。”
    “你还能一辈子都把时间用在我身上?那多没意思。先在长喜乡管着,回头我再找人给你按个县令做做……离这最近的县城叫什么来着。”姬无拂在榻上滚了滚,“管它叫什么,总归先这么定下了。”
    第286章
    按照姬无拂最初的设想, 应该在福州住上两到三年——第一年只是开头,她需要看清楚如今南边的百姓对各方面变动的适应如何,推广粮种才是第一要务。之后的重头戏, 在于她要把整个计划在福州推开, 但她只是一个人,不可能用一双眼盯着福州八万口人的动向。就算有王府属官、福州州官相助, 这块石头一日不落地, 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结果。
    回笼觉起, 姬无拂叫来垂珠:“昨日忘记和你说了, 记得先去河东将裴氏接回来,再一并回到新都。这事不必你亲自去, 随便差使一个卫士, 到河东知会一声, 裴家会乖觉地将人好好地送回来的。”
    垂珠有些惊诧:“我还以为大王就此将裴氏退还给裴家了呢。”那样不知趣的小郎,满新都也难找见,论起来还不如当初路边撞见的的宗氏男, 至少宗氏小郎还有点眼力见。
    姬无拂哂笑:“老裴相的孙男,随便养在院子里,就当是养着老裴相和裴相的脸面, 总归见面不要太难看就是了。”
    早膳后,姬无拂开始处理一些新都秦王府送来的书信, 虽然姬无拂向长史说过可以全权做主,但秦王长史显然比寻常人更能克己,一些紧要的却不紧急的事,总是要先送信来问询过才会处置, 紧急的事务则会视情况交由宋王做主。
    长喜乡的田地比起从前宽裕数倍,周遭乡村百姓也羡慕不已, 甚至有悄悄来问调动户籍的。快要饿死的档口,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哪里顾及得了家里是谁当家做主。年过七十的老妇无需上山开垦,又对自己手中分到的田地感到惴惴不安,时不时就要来寻胥吏问一问。垂珠总是耐心答复:“再过些日子,早晚有一天整个福州都要变动。”
    或许有朝一日,整个天下都会是这样啊。
    姬无拂花了将近一个月拟定了长喜乡临近的县、乃至于整个福州来日发展,别的都是小事,唯有用人上必须小心,因此姬无拂的属官八成都和垂珠一样留在了长喜乡。姬无拂轻松地将近日发生地事情和心中的设想留在纸上,在奏疏末尾盖上秦王府印,她已经不会再像儿时那样小心翼翼地检查文章甚至找人为自己修饰言辞了。
    绣虎将信件封装:“这封奏疏,要先送到王府,还是直接送到御前?”
    姬无拂估计时间,笑眯眯地说:“你都说这是奏疏了,又不是家书,当然是送到三省了。”
    无论从哪个时候来看,二十岁的人都不能再算孩子了。秦王长史固然能帮她完善辞章,但她又不与其她妾臣比较诗赋,只要把事情讲明白就好了。
    绣虎面露犹豫,似乎有话想说,最终也只是拿着书信走出书房了。
    既然定了回京的日期,也该将消息通知到位。垂珠被姬无拂安排为长喜乡乡耆,整日都要面见庶民,因而忙碌得无法再跟随姬无拂左右,姬无拂出门便只带绣虎以及卫士。
    老裴相事先得了姬无拂的消息,因而并未授课,而是坐在院中石案边等候,见到姬无拂进门就道:“秦王与我对弈一局吧?”
    “对弈?我不成的。”姬无拂撩起衣角盘膝坐下,捻起一枚白棋细细看过,“依稀记得太上皇当年好似要教我,但我总是耐心不下,而太上皇也不是个好师傅,指了棋待诏教我。虽然有棋艺大家教我,我也只学了几招应付小孩的技巧。”
    “秦王不喜欢对弈吗?”
    姬无拂随便选了个棋盘上空着的位置放上白棋:“不喜欢。对弈必要有一方落败,和局少之又少。我明知自己棋艺不精,输是常事,但输了会不高兴。赢了多半是被人让着,也没什么意思。想要玩的尽兴,必得是身份相当,又和乐融洽的关系,这样的人对我来说太少了,而她们又太忙碌。”这一放,这局棋就输了泰半。
    老裴相目光触及天边飘过的白云,笑着收起散落的棋子:“太上皇却很喜欢,她是一定要赢的人,也不惧输。一晃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十多岁时候和太上皇在东宫对弈的时候,那个时候啊……”
    “太上皇喜欢的东西很多,花卉、对弈、诗赋、琴……光我知道的就好几个,裴师傅喜欢的却很少啊,好像只有观星吧。”姬无拂不太在意地打断了老裴相的话,“裴师傅前头修养二十多年了,现在就把时间留出来再忙碌忙碌吧,不会太久的。去年刚刚答应我,总不能现在再和我说些乱七八糟的旧情婉拒我。”
    裴家教养女儿精心,老裴相外,当朝还有另一个忠心耿耿的裴相,秦王身边有裴道,宋王身边有裴理,太子属官中也不乏裴姓人士,偏偏哪处都是得用的。裴家就是这样人才辈出的大族,姬无拂也不是非老裴相不可,但她依然不愿给老裴相拒绝的机会。
    老裴相双手交握:“这才几年过去,秦王与当年也不同了。”
    在农庄嬉戏的时候,姬无拂会关注每一个农人,照拂到衣食住行的细枝末节,直至今日棉花不再是稀奇的东西,农庄的产出也有人专门高价收购,保证农庄内农人的安定生活。
    但是,现在的秦王已经不再俯首去听百姓口中的闲言,而是推着百姓走向自己预设的方向。
    姬无拂欣然接受,只当是夸赞:“当初我给裴师傅添了不少麻烦,当然现在也是,多谢裴师傅看在太上皇的颜面上包容我啊。”
    老裴相不再说些推诿的话,而是问:“年节时分,秦王在闵县遇袭之事,已经有着落了吗?”
    随着粮种在福州的扩散,姬无拂在年底不知见了多少当地的乡绅,加上姬无拂不再满足于在长喜乡内蜗居,被她强行摊派的田地数量与日俱增,挪人田地有时候和杀人全家差不多,必然招致憎恨。
    姬无拂参加了孟长鹤于县衙后宅的宴饮,不愿半夜顶着宵禁回家,就在临近的院落休息,结果宅院柴房半夜起火。姬无拂枕头底下的短剑就跑,在寒风里翻了两面墙。至于是意外还是遇袭,姬无拂没有深究,第二天就把激烈反对自己分田新法的郡望推出去栽赃罪名,亲朋好友抓了个七七八八,一并上送新都问罪了。
    这段时间姬无拂能过得顺心且安逸,说到这事脸上笑意不断:“接下来在福州,无论是推行新税法还是我一己私心推动的分田,应该都会很顺利,库狄刺史和裴师傅也是老相识了,你俩再多指点指点鹤娘,回头我再去吏部给道娘说说好话,道娘任满四年也调动到这儿来吧……裴师傅再活个十年八年肯定没问题吧,说句不中听的,到时候让道娘给你养老送终,立碑立传,立庙都成。”好一番碎碎念。
    老裴相忍不住道:“你这听着不像是回家,更像是要把家搬到这儿来啊。”
    秦王府的财帛、属官、师傅、伴读都在福州了,显得新都内的秦王府才像个空壳子。
    姬无拂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又没闹出大周去。”
    老裴相叹气:“秦王该知道,如今大周宗室俱在新都,你此番行径与宗王出镇何异?”
    姬无拂手托下巴:“还是不一样的,寻常宗亲哪里敢像我一样占一州之地胡来,早就被拉回都城受审了。”
    老裴相表情更无奈了。
    姬无拂正色道:“我年轻,身边的人也大都年轻,年轻人是不能心甘情愿呆在一处不动的,这仕途也没法这样走。我把福州看得很重,所以把这件事交托给裴师傅。如果裴师傅着实不乐意,便是厌烦也请厌烦我一人,务必关切百姓情状,将梯田、粮种、女户三样在福州全境推开。”
    “移风易俗十年是远远不够的,我还能活多久呢?这事终归要秦王亲力亲为,不能总想着假借人手啊。”老裴相道。
    “大周二百州,我若是一处处走过,百年也不够用。江、淮田一善熟,则旁资数道,故天下大计,仰于东南。福州之田难养福州之民,故而先济福州民生。而福州亦属江淮,福州之雨早晚会泽陂江淮各州。”姬无拂知道自己疲懒的形象深入人心,她确实爱偷懒,一向开个头就把事情丢给亲友下属,但唯有这件事是尽心尽力地在操持。
    “正因江淮税赋为家国倚重,此地无需我多费心思,却要留人看顾,以观后效。再往南去,母系旧风遗存,更不必令人去添乱。反倒是中原之地,千年旧俗,遗毒入骨,怕不是一两年能清静的。再者就是关陇贵族,关中是险要之地,不可不治。寻常官吏要么出身微贱不足以匹敌,要么同为山东世族同气连枝,除了我——谁去了都要束手束脚。”就连请老裴相来福州一事,姬无拂多少也掺杂了一些这方面的考虑。
    关陇贵族是大周起家的根本,中原世家虽然在晋朝南迁,后来起复速度之快,也说明了世家根基之深。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能说明这“龙”不够真。但是,师生之谊、师徒之义是避不开的。姬无拂已经受够了与人周旋的麻烦,快刀斩乱麻之下,难免伤到无辜。倒不如把人请远一点,自己再跑过去。
    老裴相听完后的第一反应是:“那你打算拿谢大学士怎么办?”
    谢大学士的养老生活姬无拂也安排到位:“近来虽然总有谢师傅要致仕的风闻,依我看她一时半刻且还舍不得,再拖沓个三五年,我从山东抽身,去关中时候再把她拉上。山东士族最让人头疼,还有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名头的孔氏后人褒圣侯……礼与法都改了,真想去看一看他们的反应呀。”
    老裴相不置可否:“路途遥远,你行路要小心些。”
    第287章
    接下来的时间里, 姬无拂大张旗鼓地搬进学馆周围的院子,明晃晃地告诉全福州的人她的存在。她一直清楚的知道,自己私自的改革是没有收到皇帝明文的允许的, 仅仅是母女之间的告知。理所当然的, 也没有人会冒着砍头的风险去告发她。
    长喜乡的变革是姬无拂在试探底线,先是州官的底线, 后是乡绅的底线, 再是百姓的底线……八万人之众的州郡内, 姬无拂只是再五里地调用千把人, 并不会引来太多的反抗。
    但今后不同,她要在这片地方大刀阔斧的进行谋划和更改, 包括税法在内、户籍、风俗等等的一切。她要趁早地将这件事昭告福州官吏, 至少要让当地的世族们知道, 这事是秦王的主意。
    长喜乡稳定之后不再需要那么多的属官,她们从长喜乡撤出,进入临近的县城开始清查土地。长喜乡的田地被实打实地分给了百姓, 无论是女人得到还是男人得到,终归是落在了庶民手中,这足以令人欢庆, 她们会以最热烈的态度欢迎秦王的属官莅临。
    姬无拂坐镇闵县就是要告诉聚居此地的望族:乖乖地把手里贪图来的田地吐出来,不要等她上门去取。
    就像广州都督的下属在海岸边作威作福, 秦王在远离新都的江南福州拥有的权势将会胜过广州都督十倍,无人敢冒犯皇帝之子,几乎是皇帝的另一个化身。同理,即便是皇帝做的太过火, 也会遭致报复。广州都督路氏死在一个行船的夷人手里,亲王也可以死于一碗胡饼、一把利剑。
    如果秦王的索取超过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总会有人剑走偏锋,也是只是早晚而已。
    姬无拂安然地来找老裴相下了小半月的棋,从第六天开始老裴相就已经不乐见秦王贵脚踏贱地了——没人愿意和一个不愿意学习还想赢的臭棋篓子下个不停。老裴相无可拒绝,毕竟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对弈,自然也就拉不下脸来承认在最后的一个月里,连陪伴心爱学生的时间都不愿意给出。
    “哎呀,再来!再来!”姬无拂的乐子就在此处,美滋滋地哼着歌分拣棋盘上的棋子,这一句是她输了,但她极有先见之明地再颓然败局出现之前用衣袖搅乱了棋子。
    老裴相的记忆力没有随着年岁褪色,轻易就能复原棋局,但这在秦王刻意的捣乱下显得额外没有意义。老裴相扶额道:“便是在清闲,也不能光在我这儿找闲趣啊。”
    “我在找的不是裴师傅的闲趣。”姬无拂点点棋子,“本来此次出行带上裴氏就是为了让他给裴师傅尽孝,如今他还在路上,我就只好亲身上阵、彩衣娱亲了。”
    老裴相双手拢袖,绝不肯再下一局:“四娘,没人能吃到被白棋重重包围的那颗黑子,一旦在近处放下,就会即刻死去。”
    “我知道。”姬无拂专注地放下棋子,这次是白色的,“但散落在外的黑子会被吞吃,一旦丢失的黑子足够多,迟早会影响到整局的安危。我身边的人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伤了哪个我都心痛,所以我必须保证她们最初的平安。”
    “什么意思?”
    老人总是会趋于保守,至少老裴相是那样温和的老人。但少年人的怒火总是比较旺盛,天之骄子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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